【阿星弟弟收】

阿星弟弟，還是沒有收到你的信，上一封也不知道有沒有寄出來。

雪還在下，河都封住了，打不了魚，也狩不了獵，大家……都挺難挨的。

阿星弟弟，其實我不知道這是天災還是人禍，有時候我覺得，或許應該有別的法子可以解決邊關問題，而不是打仗。

這段時間外邦人也沉寂下來，估計明年也會繼續休戰，是個好事，但願一直安穩吧，這樣再過段時間，我就可以回來了。

林致遠。

元和一百三十年十一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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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屋外沒了動靜，廖南星才擦了眼淚，從床上站起來，倒杯水，洗掉口裡的血腥味，又喝了幾口，濕潤自己的咽喉。

今晚上著實是在賭，賭皇帝心裡有一點點愧疚。

百里日那般折辱他的愧疚。

很顯然，廖南星賭贏了。

他看著眼前的茶杯，水面印出林致遠臉……遠哥哥的臉上，有疤，去年他受的傷，很重很重，對嗎？

他不知道應該問誰，至從去年給林致遠寫了絕交信，還了他的婚書和定情信物，就再也沒有去打探過他的消息。

知道他受了傷，也知道他好了，可是不知道他傷到哪種地步，什麼時候好的，有沒有留下後遺症。

可是他臉上的疤……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嗎？

他好想知道，他收到自己的信是怎樣的心情，又如何收拾好心情去打仗，但現在還不行，一步錯，步步錯，他一定得忍住。

忍住。

今天晚上是一個好的開始，他借著皇帝白日的荒唐大鬧一場，至少近期皇帝不會來找他難堪，日後再做這種事情也會斟酌一下。

至於林致遠，廖南星知道他會很難受，作為男人，看見自己昔日所愛在別的男人懷裡承歡，算是莫大的折磨和羞辱，他今日沒有衝進來帶自己走，應該有餘姐姐幫他把消息傳出去的原因。

還好趕上了，不然今天還不知道得出什麼事情，到時候讓皇帝抓住尾巴借題發揮就麻煩了。

沒多久，德公公帶人送了晚飯來，廖南星看著滿桌子清淡又合自己胃口的飯菜，心想這個皇帝還真是難以評價他的各種行為。

他好像憎恨自己，又好像……愛自己？

大概皇帝自己也不知道，他對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廖南星喝著魚湯，想。

對於十五年前的事情，他那個時候也就五歲，廖南星想了好久，才想起那年夏天，皇帝在行宮避暑，也叫上他們幾個世家一起去玩，他就是在那個時候遇見的皇帝，當時還只是個不受寵的九皇子。

那天，下著大雨。

「大哥哥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天原本天氣晴朗，皇帝在行宮開辦宴會，卻在午後突然下起雨來，皇帝便帶著眾人回屋繼續看歌舞作秀，五歲的廖南星坐不住，偷偷拿了把傘出來玩。

還是孩子的廖南星對於踩水有著額外的執著，躲過了宮人偷偷溜到蓮花池附近一邊撐著傘，一邊一蹦一跳的踩著水，一個人也玩的不亦樂乎。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個抬頭看見了站在亭子裡面躲雨的九皇子，百里梟。

廖南星撐著傘蹦了過去，蹦到九皇子面前，「大哥哥？」

雨水落在屋檐上，嘩啦作響，落在傘上，「嘭嘭」的。

「頭髮濕了。」九皇子看了廖南星好一會兒，才說。

「咯咯咯咯…」不知道怎麼的就觸及到了廖南星的笑穴，他捂著肚子，笑的像小鵝在叫。

「你也在踩水嗎？」笑過後，廖南星抬起頭望著他，伸出手，「我們一起？」

九皇子背過自己拿著匕首沾滿血的右手，笑著說，「我不玩，你快回去吧，身上都濕了。」

廖南星歪了歪頭，傘也歪了，更多雨水落在頭髮上，身上，這個傘像個裝飾品，「我好像打擾到你了，那我走啦，大哥哥再見。」

廖南星揮揮手，轉身蹦蹦跳跳著離開。

廖南星永遠不知道，那一天他上是以何種模樣闖入百里梟的視野，雨水落在傘上開出的小花，和他蹦在水窪里濺起的大水花，全都落在了百里梟的心上。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人身上帶著光，他每到一個地方，那光就跟到那裡。

他到了自己眼前，似乎想把光也分給自己。

百里梟退縮了，因為他身後的池子里一片血紅，剛剛殺了的人還丟在裡面。

從那以後，百里梟就注意到了廖南星，他總是在屋頂上，房樑上，人群後看著他，貪婪的注視著他身上的光。

他想抓一把給自己，可那光，好像有了屬於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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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南星吃過晚飯就躺下了，德公公委婉的詢問廖南星是否要回自己的宮殿，廖南星反問，「我不能住這裡嗎？」

「能，能，當然能。」德公公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開玩笑，皇帝都自覺的去御書房了，他還能趕人不成？

只是後宮的人留宿，到底是不合規矩，只怕明天傳出去，又是麻煩。

可是主子們不在意，他一個奴才又能說什麼呢？

德公公帶著宮人們退下，廖南星默了一章佛經，燒掉以後就吹了燈，上床休息了。

他喜歡睡覺，因為睡覺就可以做夢，夢裡……他嫁給了林致遠。

遠哥哥，再忍一忍，我們都忍一忍，很快就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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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林致遠從床上醒來，神色清明，他換了一件夜行衣，徹底漱了幾次口，把身上的酒味清洗幹凈，才摸黑出門。

下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必須得去看看南星如何。

他其實很清楚皇帝此舉的目的，無非是逼他放棄，畢竟按照正常思維來講，一個正常男人是無法忍受這種事情的。

可他是林致遠，而他是廖南星。

他們從十八年前就在一起，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事情磨滅掉他們心裡對彼此的愛與信任。

就好像一年前他收到絕交信和退來的婚書與信物，第一反應是廖南星出了事，想趕回來幫他，而非生氣與憤怒。

只要能救出廖南星，他又有什麼不能忍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