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靖城的目光越過眾人，和蘇唯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請羅隊長告訴大家，沈法醫現在身在何處呢？」

羅靖城沒有回答。

「沈法醫昨天晚上在電影院試圖與他的嫌疑犯父親接頭，並且拒捕逃走。現在已經渺無音訊。」蘇唯等交頭接耳的聲音沉下去，才接著道，「羅隊長，剛剛說的這些並不是沈瀾所有的罪狀，他還涉嫌殺害危笑、涉嫌利用職務之便向梁起通風報信。他有很大可能是梁起安插在警局內部的卧底。」

眾人嘩然。

俞忱忽然問道，「你說這些有什麼證據？在坐的每一個人都認識沈瀾，在我們眼中他是一個專業的法醫，如果僅僅是一封舉報信和一個罪犯的供述，就如此興師動眾的對他進行調查，是不是太過荒謬了！」

俞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蘇唯毫不怯場，指著陳小爻問道，「你對危笑案發現場的證物有沒有做過檢測？」

「我……」陳小爻被點名之後頓時緊張起來。

俞忱說，「沈瀾搶救過危笑，他們兩人有過親密接觸，相互之間沾上血跡DNA實屬正常。」

「你們不覺得這是很高明的犯罪手法嗎？藉助自己的身份掩蓋自己是罪犯的事實。」蘇唯去拿陳小爻手中的化驗記錄，陳小爻經過短暫的掙扎最終放手。

蘇唯翻看了一遍，高興起來，「啊哈，證據這不就來了。麻煩你把這份證據給大家展示一下。」

陳小爻像個提線木偶一般，手中被塞了一張紙，他吞吞吐吐，不言語。

羅靖城走上前接過來一看，在危笑車上搜到的那把刀，上面黑色的痕跡是陳年血跡，尚在進行檢測DNA。但刀柄上殘留的一個血指紋已經比對出來，它是沈瀾的指紋！

蘇唯晃了晃那把刀的照片，得意的笑道，「羅隊長有沒有覺得它很眼熟？」

羅靖城腦中嗡嗡作響，他怎麼會忽略了這個細節！

蘇唯拿起雷射筆，指了指剛剛羅靖城投影在大熒幕上的沈瀾殺人的那張照片，沈瀾手中的刀赫然就是他們在危笑的車上搜到的那把。

蘇唯轉頭對林勵勉道，「我希望發布通緝令，對沈瀾全城通緝。」

「我反對！」羅靖城走到蘇唯身邊，壓低聲音道，「你這麼做太過火了，很多情況都還在調查之中。」

「但匕首上的血跡經過初步化驗應該是名女性。」陳小爻的聲音淹沒在蘇唯和羅靖城的唇槍舌劍中。

「沈瀾跑了，就是最好的證明。」蘇唯目光流轉莞爾一笑，「莫非羅警官還在幻想著將來和沈法醫出雙入對，共同作戰？」

羅靖城內心深處已經預感到經過這次的事情將會終結沈瀾的法醫生涯，但他不想失去這麼優秀的同事。「我只是實事求是，蘇警官未免對沈瀾抱有偏見。」

「我看是羅警官公私不分！」

兩人劍拔弩張。

林勵勉擺了擺手，想要息事寧人，「你們兩個不要吵了。」

蘇唯說，「我是特派員，沈瀾的事情理應由我負責。」

林勵勉看了看羅靖城，沒有表示異議。

蘇唯又道，「我覺得羅隊長和沈瀾有著非一般的關係，這種關係會影響他對事態的判斷，已經不適合繼續參與案件。」

不待羅靖城反駁，林勵勉便表示了自己的態度，「蘇警官也許還不了解羅隊長，我可以擔保羅隊長絕對不會徇私枉法。」

蘇唯依然不肯退讓，「既然是我負責，人事的事情也應該我說了算。我希望羅隊長放個長假好好反思一下。後面的調查工作，由我全權負責。」

林勵勉討了個沒趣，臉上很沒有光彩，但忍著沒發作，算是默認了蘇唯的話。

羅靖城無話可說，摔門而出。他自己跑到屋頂上吹了一會兒風。他在這裡出生入死奮鬥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和自己父親相關的案子，蘇唯居然堂而皇之的把自己趕走，越想越不忿。他過去辦案遇到過一些挫折，但那都是因為案件複雜導致的困境，還從來沒有人剝奪他調查的權力。他決定去找林勵勉再理論理論。

林勵勉已經回到辦公室，正站在窗前喝著茶，看窗外蘇唯指揮著許燁恆把自己的東西搬進樓里。

「我把他安排在會議室了，沒讓他坐你的位子。」

「他還想坐我的位子？！」

林勵勉看向羅靖城的時候緩和了一下表情說，「小羅，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換個角度一想也未嘗不是好事。這樣你就完全解放了，你自己想查什麼就去查什麼吧，沒有人能攔住你了。」

「但是他……」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胡來的。而且我覺得他是故意的，他完全不需要用這種讓所有人討厭的方式來宣示自己的權威。這小子不知道在布希麼局。」

「布局？」沈瀾在布局，蘇唯也在布局？

「我看過他的履歷，也跟他老師聊過，他辦事不拘一格，但不是胡來的那種人，而且今天他也完全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所以啊，多半是在演戲。置於演給誰看就不知道了。你暫且休個假，去把沈瀾找出來。你想了解案情進展，我想自有人給你通風報信。」

經林勵勉一開導，羅靖城也感覺豁然開朗。他離開警局，發現武錚雲拿了個筆記本電腦在車上處理偵探所的業務。這小子居然會兢兢業業的扮演司機的角色，也實在讓人意外。

莫非這小子也在布局？

「你如果喜歡當24小時看護，我可以介紹你去養老院。」

「你以為我想啊，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沈瀾讓我在他不在的日子裡保護好你。」

羅靖城懶得爭論，示意他開車。

「去哪裡？」

自己應該去哪裡、應採取什麼行動才不會破壞沈瀾的布局？

「去找危然。」

「看自己的情敵呀！這不是找虐嗎？人家長得比你帥，又比你有錢。」

「沈瀾的委託里有沒有讓你閉上嘴這一條？」

「抱歉，並沒有。」

因為危笑的去世，整個危氏集團顯得格外安靜。羅靖城進入總部大樓的時候感覺到一股肅然的氛圍，他被告知危然正在會客，秘書正打算引他去會議室，正在這時，那客人已經從危然辦公室出來，羅靖城好奇的回頭一瞥，發現那人正是洛雲騰，身後還帶著幾個黑衣保鏢。一行人氣勢洶洶的出來，揚長而去。

秘書見了這個架勢，也很擔心，顧不上羅靖城急忙跑去查看。羅靖城也緊跟過去。

危然自己設計的辦公室三面玻璃結構，十分敞亮，辦公室里隨處可見的綠植，又讓人置身於花園之中。

羅靖城踩著滿地的玻璃渣走進了辦公室。危然坐在辦公桌後面沒什麼表情，旁邊的林楓卻十分緊張，看見有人進去，急忙將一樣東西藏於身後，眼尖的羅靖城發現那是一把匕首。顯然，剛才和洛雲騰的會面並不算愉快。

「危先生是否需要人身保護？」

危然笑著起身，將剛才的不快拋之腦後，「羅隊長真是我的貴人。」他像老朋友一樣熱情的拉著他走進了旁邊的會議室，並且合上了走廊上的百葉窗。「我知道你會來找我。」

「哦？」

「我堂哥死了，你還沒對我展開問詢。」

「我今天來是為了別的事。」

危然目光一沉，「是不是沈瀾出事了？」

「你知道？」

「我想對羅隊長來說，應該不會有別的事情比案件調查更重要。」

羅靖城開門見山，「他失聯了。」他拿出最誠懇的態度，希望危然和他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沈瀾的事情。

危然從熱水器下面拿出兩個杯子，給羅靖城接了一杯水，他神情凝重，但聽到沈瀾失聯沒有過分驚訝和慌亂，羅靖城懷疑他是不是也知道一些內幕。

「沈瀾最近找過你？」羅靖城想起蘇唯偷拍的「沈瀾夜會情人」的照片。

「是的，確切的說是我找他。我想幫他找到他的父親，但他跟我說了一番話，讓我放棄了這個打算。」

「哦？」

「他反問我，你知道梁起素來心狠手辣，卻為什麼沒有將我逼上絕路嗎？」危然停頓了一下，轉而問羅靖城，「羅隊長想過這個問題嗎？」

羅靖城想起蘇唯那次在火車上也問過類似的問題，他有自己的答案，卻並不自信。

「我原本以為我舅舅是顧忌我的感受，因為明面上因為我的存在，他的確對沈瀾網開一面，但沈瀾打破了我的幻想，也解決了我長久以來的疑問。一直以來，我都在懷疑他對我是否真的有過一段感情，還是只是想利用我的身份，擺脫我舅舅？」

「你知道了答案？」

「是的。我舅舅他喜歡沈瀾，想要馴服他，給了他身體上和精神上極大的壓力與折磨，但卻始終沒有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情，也沒有殺了沈瀾。這歸根結底是因為他有所顧忌。沈瀾說，他顧忌的是一個藏在黑暗中的人，那個人雖然感情淡漠，但也不會容許別人對自己肆意妄為。他是一把無形的達摩利斯之劍懸在梁起頭頂。」

羅靖城猜到了這個人就是沈瀾的父親沈浪，他是沈瀾背後的影子，但如果沈浪和梁起是敵對關係，他又怎麼會為了梁起除掉文康，還是說他們背地裡已經達成某種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