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輝臉色悚然一變，江湛的為人他多少還是聽說了一些的，這人就不是個東西，那就是個花花腸子，換人比換衣服都來的勤，新鮮不過一個月，只要是得罪他的人，他就給人往死里整，絕不給人留半點喘氣的餘地。

秦輝陪著笑：「江總，你不是和沈宸是同學嗎？怎麼會突然向我打聽起他來了？他在我這裡只不過是個賣酒的服務生，我對他也並不了解。」

「是嗎？」江湛面帶微笑，不過漆黑的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他搖晃著酒杯，悠悠地說：「可我剛才聽劉總說，你和他關係挺好的，他在你這裡兩年了吧？」

秦輝暗罵了一句，故意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是有兩年了，不過他這個人，話都說不拎清，我能和他說什麼，如果不是看到他勤快的份上，我早就趕他走了。」

江湛眼神冷了下來：「不肯說？」

秦輝繼續打著哈哈，找他問沈宸的人一天多的時候5、6個，目的無非就是為了那點破事兒，他要是願意，秦輝早就給出去了。

「江總，你這話說的，我是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江湛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放在桌上，伸手拉起他的手臂：「秦輝，你這左青龍右白虎，外加一頭紅毛，都是簡毅最反感的行為，你說要是讓看到了，會對你怎麼樣？」

秦輝臉色頓時變得一片慘白，簡毅兩個字讓他從骨頭縫裡都冒出了寒意：「你威脅我？」

「我威脅你什麼？簡毅滿世界的找你，我又剛剛好知道你在這裡。」他拿起電話，按亮了熒幕，點出了簡毅的名字：「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幫兄弟一把？」

秦輝隱忍道：「江湛，我沒得罪你吧。」

江湛笑著喝了一口酒，眼裡卻蓄滿冷冽的暗光：「如果你肯說實話，當然算不上得罪我，我也不會沒事給自己找事。」

「我真的不知道，他一個結巴，性格又內向，能告訴我什麼？你如果想知道，何不直接去問他？他本人說出來的，總比別人說出來的可信吧。」

江湛眉心一稟：「好，那我讓簡毅來問問你，或許，你會對他說實話。」說著，按下了電話。

「江湛！江湛你別打，我求你，我說！我……」

「喂，江湛？」電話里傳來了低沉磁性的嗓音：「這都幾點了，你打我電話幹什麼？有事？」

秦輝如遭雷擊，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他知道一旦江湛說出自己的所在地，他就再也逃不掉了。

江湛看了秦輝一眼，眼裡的笑意愈來愈濃，悠然道：「不好意思，簡毅，我喝多了，打錯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那你少喝點，對了江湛，我讓你幫我打聽的人有消息嗎？」

「你說秦輝？」

秦輝嚇的一個哆嗦，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哀求的望著江湛。

江湛輕笑了一聲：「沒呢，有消息了，我會通知你。」

沮喪的聲音傳了過來：「行吧，我掛了。」

忙音響起，秦輝緊繃的神經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喝口酒，壓壓驚。」江湛戲謔道。

秦輝一口氣灌了下去，喝的太急，嗆的他直咳嗽，眼淚都咳了出來，他緩了緩，才沙啞著聲音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全部。」

秦輝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沈宸的情景，作為代理商派來的銷售員，他連話都說不清楚。那個時候，他就想讓他走。

這銷售，可是靠嘴巴說話的，怎麼會弄個結巴過來？第一天上班就出盡了洋相。

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往往越新鮮的東西越容易引起別人的興趣。

很多人為了看他的笑話逗樂子，都破例換了牌子，點他賣的酒，那一晚上的銷售額還特別高。

只是這小子初出茅廬，根本就不知道這裡的險惡，為了多賣幾瓶酒，答應了陪同客人一起喝。結果被灌的不省人事不說，還差點被當成MB給上了。

沈宸太漂亮，很容易被人誤會，他不想總是給他解決麻煩，更不想得罪這裡的客人，用了幾天，還是決定通知代理商換人。

秦輝沒想到，當沈宸知道是這個原因後，竟然把自己的臉都弄腫了，懇請自己留他下來。

不過是一個銷售的工作，秦輝當時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何要這麼執著，做點其他的工作不也一樣？

後來他才明白，他當時已經無路可退了，醫院裡等著交錢，而只有這裡的工作才是日結工資，他不能失去這份工作，一旦失去，他奶奶就活不下去了。

江湛轉動著手機，聽了也沒什麼表情，淡淡地問：「他奶奶什麼病？」

「尿毒症。」秦輝嘆了一口氣：「他也挺苦的，一天打三份工，就是這麼累，工資也只夠他和他奶奶看病和生活的。」

江湛敲了敲桌面：「電話，地址，微信，全部給我。」

秦輝有些猶豫：「江湛，你到底要幹什麼？他已經很辛苦了，就算他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你能不能手下留情，放過他？」

江湛唇角上揚，俊朗的臉上揚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與其關心別人，你還不如關心關心自己，關心關心簡毅會不會放過你？」

秦輝額角抽動了兩下，在心裡暗暗問候了江湛全家。

——

隨著最後一個漢字的輸入完畢，沈宸按下了保存鍵，他將視頻文件壓縮後，傳給了公司。

已經7點，他也沒時間睡覺了，沈宸揉了揉猩紅的眼睛，慢慢站了起來，腿腳冰冷的已經麻木，他動了動身體，才慢慢緩了過來。

隨意吃了一碗清湯麵後，他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10分鐘的鬧鐘響起，沈宸覺得自己應該是睡著了的，混沌的大腦也清晰了一些。

律師事務所並不遠，他慢慢的走下了樓。

之所以選擇租這裡的房子，也就是為了工作方便。

靖遠律師事務所是方清宇的朋友開的一間事物所，從頭到尾，沈宸都對他非常感激，如果不是他，那段灰暗的歲月，他真的很難走出來。

還未成年，他根本沒有地方打工，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沈宸聯繫到了方清宇，他到今天還記得方清宇口氣中的惋惜和無奈。

在他們上課咖啡廳，方清宇托朋友給了他一份維生的工作，工作並不繁重，也能讓他有時間學習。

方清宇希望他參加成人聯考，繼而拿到專科文憑，半工半讀加上不堪重負的生活壓力之下，他的聯考成績並不理想。

奶奶的病情反覆無常，沈宸根本無心讀書，旁人的幫助在多也不可能一輩子，方清宇最終將他安排在和朋友的律師事務所里做助理律師的工作。

助理律師聽起來高大上，然而從根本上來說，和律師半點關係都扯不上，是司機、是文秘、是跟班、是清潔工，更是保姆快遞員，可以說就是個身兼數職的雜工，什麼事情都要做。

工資不高，卻穩定。

最主要的是，這裡的人都很隨和，對他也沒有半分為難。

這份工作，他已經做了7年了。

「宸哥，這麼早就來了？」前台的方麗麗熱情的打起了招呼，這個丫頭是個自來熟，兩人的關係一直也不錯。

沈宸溫和一笑：「是啊，早點來，早點整理資料，不耽誤事。」

「就你最勤奮，不過，你的樣子好憔悴，怎麼昨天沒睡好嗎？做賊了？」

沈宸搪塞道：「有些失眠，沒事的。」

「給，請你吃，我買多了，吃不完。」麗麗拿出一塊蛋糕，遞了過來。

「謝謝啦。」沈宸接過蛋糕，腳步沉重的上了樓。

八點還未到，律師們都還沒有來，沈宸坐在座位上，一口一口的吃著蛋糕，巧克力很苦，他其實並不愛吃苦的東西，自己的生活已經很艱難，他不想再自討苦吃。

只是，他也不想浪費別人的一片好意。

即便苦澀、即便不喜歡，他依舊咽了下去。

至少，飽肚子。

吃完東西，沈宸將所有的辦公桌擦拭幹凈，散落的文件也整齊擺好。

每個周一，律師事務所都要開會，一來跟進案子的進程，二來也要安排新的案件。

律師們陸陸續續的前來上班，沈宸跟著張律師走進了會議廳。

張靖遠是這件律師事務所的老闆，沈宸聽說這是一間合資事務所，只是另外一個老闆一直也沒有來過，也不知道是誰。

張靖遠是個十分嚴謹的人，無論是生活，還是案件，他都一絲不苟，剪裁得體的西裝套在他完美的體型上，透著一股濃濃的商務精英范兒，不但有著成熟男人穩重沉靜，還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嚴謹，給人一種難言的壓力。

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人生才是一直都是沈宸嚮往的，然而，隨著那個視頻，他的一切都毀了。

每每不經意的想起這件事，他都有種錐心般的痛，他一直在問自己，如果當初，他並沒有隱忍，而是斷然拒絕，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小沈，你今天怎麼了，有些心不在焉啊。」張律師敲了敲桌子，淡淡地發出了警告。

沈宸回過神：「對不起，張律師，我下次會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