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只是貓貓。

它的母親，它的兄弟姐妹，都因為白臉儺面的一句話，被兩腳獸圍追堵截，最終被割斷了爪子擺放在到祭台上。

祭台下，貓貓爪子散亂一地。

曾經載著它們穿梭在自由之中的爪子，此時此刻成了獻祭中最沒用的東西。

鼻腔里充斥著血腥，稚嫩的眼珠充血，幾隻小狸花擺放整齊，獻血順著傷口流下，將土壤染成骯髒的深紅。

它們被當做祭品，獻給不知名的神靈。

生命力隨著獻血流逝，小狸花的耳邊圍繞著詭異的樂聲與禱告，視線一點點地被血色所籠罩。

就這樣……結束了嗎？

祭祀將成之際，一陣突兀的槍聲響起，打斷了眾人的祝禱。一群裝備精良的人端著槍，衝破村民們的阻攔衝進來，宛若天兵一般勇武異常，為首之人一馬當先，猛地一腳踹在「先知」胸口，「先知」的身體斜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到祭台上，把祭祀的擺設撞得粉碎。

氣息奄奄的貓貓迎來了意料之外的轉機，它拼盡全力地睜開眼，努力望向前方。

記憶中的貓貓是第一次見到這些人，但容奈不是。

在人群中所向披靡的那人，若是換上一副不著調的笑，則與容奈身邊這人一模一樣。

——雲榭。

一腳踏在「先知」的胸口上，雲榭雙手握槍，眼神鋒利：「不許動！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被信仰掏空了身體的村民哪裡是正規軍的對手，不多時，雲榭帶來的人便把村民盡數抓捕歸案，個個用手銬銬得嚴嚴實實。

除卻幾個想要反抗以致於被殺雞儆猴的，剩下村民頂多受了些輕傷，滿臉驚恐地望著黑漆漆的洞口，瑟瑟縮縮地擠成一團。

把槍插回腰側，雲榭沉著臉上前，望著「先知」鼻青臉腫的臉龐，攥起右手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就你小子整天跟個耗子似的四處亂竄？！」雲榭追他追了半個多月，整天風餐露宿，眼中滿是怒火，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泄憤，「你當特情處是你家後花園啊？！隔兩天一來？！還整這些幺蛾子？！啊？！欺騙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我正式通知你，你又被捕了！」

這人祖上有幾分本事，後來家族沒落，他學了點皮毛，只能出來招搖撞騙混口飯吃。特情處觀察他很久了，這人有時候光算算命騙騙人有時候恨不得招出一百個小鬼惹麻煩，可給特情處氣了個夠嗆。

「跟杜姐說一聲，就說是我說的，把這人好好關好了，能關幾年關幾年！我就不信特情處還養不了個騙子！」把手背上的血擦幹凈，雲榭冷冷地給「先知」甩下一句狠話，「但凡這村子裡有一個人因你而死，你就等著挨槍子吧。」

說罷，他正轉身想走，「先知」卻突然開了口：

「你當真以為，你做的是對的嗎？」

「什麼玩意？！」雲榭扭頭，「你再胡言亂語，小心杜姐把你嘴撕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先知」詭異地放聲大笑了起來，「天地崩壞，六道寂滅！陽間無主，陰間無門！報應！這都是你們的報應！哈哈哈哈……」

「瘋了，徹底瘋了……」雲榭煩躁地擺擺手，「帶他下去，別讓別人接近他……管他真瘋假瘋，讓杜姐操心去吧。」

「先知」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沙啞的聲音漸行漸遠，最終徹底消失在雲榭的嗤笑聲中。

「惡人給好人帶來報應？多大的臉？」雲榭不屑地切了一聲，「先知」說的話，他半點兒都沒往心裡去，但卻不能不注意，「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記下來，交給杜姐好好看看。要是沒有陰謀最好，但凡這鱉孫還憋著什麼壞水，我直接把他推到港口裡填海。」

負責記錄的下屬早已練就了一身功夫——他經過專業的訓練，輕易不會笑。

除非忍不住。

「雲哥……」法醫小姑娘怯生生地叫了他一聲，眼眶紅紅的，「你來看看吧。」

這小姑娘是新來的，雲榭對她的態度自然而然地緩和了幾分：「怎麼了？」

「你來看看這個……」小姑娘讓開位置，將祭台上的慘狀展露出來，「這些，都是沒長大的小貓……」

咬了咬牙，雲榭暗聲罵了句髒話：「剛才就應該多給那傢伙幾拳！」

貓貓努力睜著眼，氣弱遊絲，眼前的人影早已模糊不清，連耳邊的聲音也越發飄渺。

「真的……活了嗎？」

「……晚了……來不及。」

「……安樂……地里……」

「好……」

「……多放……愛吃……」

「……好。」

視野失去最後一絲光亮，貓貓的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

傷勢作祟，容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總感覺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

「還好嗎？」一杯溫水被遞到他的面前，雲榭順勢在他身邊坐下，「怎麼樣？看出什麼線索了嗎？」

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容奈接過水杯，輕輕握在手裡，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到眼前的貓貓鬼身上：「嗯，看到了一些。」

聞言，雲榭一下子來了精神：「什麼線索？！能直接去抓人嗎？！」

容奈輕輕搖頭：「它對你沒有惡意……它是主動跟著你的。」

「啊？」雲榭疑惑地撓撓頭，「可我確實沒養過貓啊。」

「它被人獻祭的時候，是你出手打斷了祭祀。」端起水杯淺淺地抿了一口，容奈輕嘆一聲，朝著貓貓招了招手，「你雖沒能救下它的性命，但卻好心讓它入土為安，它一直記著這份恩情。」

在容奈的提示下，雲榭終於想起了到底是哪件事：「那都是去年的事了……這小貓跟了我一年？」

「應該不到一年。」貓貓鬼似是察覺到了容奈的好意，主動上前蹭蹭它的掌心，容奈順勢將它抱起來，放到雲榭懷裡，「像它這樣虛弱的小鬼找起人來事很麻煩的……算是你們有緣吧。」

「那就交個朋友吧，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