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人知道，甚至說出去也無人相信的事實是，其實辛見歌掙的錢比他經紀人的還少。

準確的說並不是掙的少，而是落到他手裡的少。

他和辛亞當初簽訂的合同甚至不是九一分成，而是直接按月拿死工資。

所以他才住在以他的地位而言過於簡樸的住宅中，甚至沒有自己的車。每月房貸扣的他都夠嗆生活，平時幾乎是靠著品牌方提供的產品才不至於太狼狽。他幾乎沒什麼朋友——因為這個階層所有的東西以他的收入都消費不起。辛見歌脾氣古怪，不喜歡和人接觸的傳言也由此而來。甚至於圈內誰結婚他都拿不出一個像樣的禮物來。

因為合同的束縛和辛見歌自己的驕傲，他連利用自己的名氣掙點外快的出路都沒有。

就這麼被辛亞牢牢地捏在手裡。

是的，他缺錢。很缺，非常缺。

是的，他連別人一個簡簡單單的「能不能不炒緋聞」的問題都回答不出來，因為他連自己的行動都沒法控制。

秦天明回覆了他上飛機前發的消息，一個簡簡單單的好字，再沒其他。

他連透過信息判斷秦天明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都做不到。

辛見歌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過，痛恨辛亞，也痛恨自己。十八歲那年簽訂的契約把他往後的人生都緊綁了起來，不給他絲毫喘息的空間。他被迫站上舞台，向全世界出賣自己，以此支付高貴的養育債務。

辛見歌從來沒這麼恨過。

前後左右，他只有自己。

「我有時候甚至懷疑您是不是真的養過我。」辛見歌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慢條斯理地開口，一字一頓，明明是在對辛亞說話，卻像是「您明明知道，就算您親自去求那老頭，我都不會去的。」

那頭沉默了一下才說話，聲音冷若寒冰：「辛見歌，你要造反嗎？」

辛見歌笑了一下：「我早就不想姓辛了。」

辛亞一句話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

片場試鏡的事以飛一般的速度上了熱搜。

辛見歌本來就是頂流，大半個娛樂圈的視線都盯死在他身上，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只要在公眾面前露個臉就能直接刷當天的屏。而他本人又是個不老實的，出道還沒多長時間就緋聞滿天飛，因此這次被爆出來在片場頂撞老牌導演，直接就霸屏了每一個新聞時事軟體。

秦天明當然也看到了，就是他看不到也聽人說了，網速6G的華頡直接不怕事大地給他發了消息：「這就是頂流嗎？也太猛了叭！」

辛見歌火的有多輕鬆，多隨意，就有多少人對他懷恨在心。因此現場的視頻一出來，不少勢力莫名的營銷號就紛紛下場「銳評」，頗有牆倒眾人推的架勢。

秦天明看著一篇篇什麼「叢林太子爺也抵不過群眾的火眼金睛」的報道，覺得有點奇怪。

不是說這些人說的不對，而是辛見歌「出事」的也太頻繁了點。而且不論是緋聞還是今天的所謂「片場頂撞導演」，在很多明星那裡都是根本不會被爆出來的小事。

更何況辛見歌還是辛亞的親兒子。就算辛見歌是頂流，全國上下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像這種事情，按說也不會能一步步走到被大眾知曉的地步。

緋聞還可以說是公司聯手，蓄意炒作。像頂撞導演這種事就...

秦天明皺了皺眉頭，他總覺得辛見歌這當的不是偶像，倒是個用來娛樂廣大人民群眾的樂子一樣。

辛亞對如此影響的新聞就完全不管的嗎？秦天明他們比誰都更加清楚，若辛亞出手，那輿論絕對不會蒸騰到現在這個地步。

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麼？

秦天明蹙著眉，正在思考這件事，手機就突然震了一下。

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但這串號碼他卻記得。

那個自稱是辛見歌經紀人的人給他發消息「秦總！你見到辛哥了沒？他手機關機，我們都聯繫不上他了！」

秦天明愣了愣，旋即門又被敲響，秦天明抬起頭：「請進。」

「秦總，是我！」方渟探出頭來，臉色有些不正常地泛紅。這在這個十分有能力的女人身上是極其少見的。秦天明突然有種預感：「方渟，怎麼了？」

「秦總，您知道辛見歌嗎？」方渟肉眼可見地興奮，又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咳嗽了兩聲，壓低了聲音，「他來找您了！我看您好像正在忙，所以就讓他在會客廳里等著...」

方渟沒說完，因為秦天明已經站了起來，快步向外走去。

經過方渟的時候他頓了一下，開口問道：「都有誰看到他了？」

「報告秦總，只有我和手底下的幾個姑娘看到了，他走的不是正門，沒碰到多少人。」

秦天明點點頭：「好，不要告訴其他人。」

秦天明的語氣有點奇怪，是方渟從來沒聽過的，這讓她一時有點緊繃：「是，秦總！」

「辛苦你了。」秦天明撂下一句話就匆匆走了出去。他大步流星地來到會客廳，上去打開了門——

裡面的人倚在沙發上，似乎是門響的動靜驚動了他，他身體一抖，這才抬起頭朝這邊看來。

他戴著鴨舌帽和口罩，所以一張臉幾乎只露出了眼睛。而此時此刻，這雙享有盛譽的眼睛並不如以往那樣犀利清明，反而像蒙了層薄薄的水霧一般，透著迷茫與無辜。

他這是...睡著了？

「...辛見歌。」

辛見歌眨了兩下眼睛才開口：「秦總。」

「這麼快就下班了？」他似乎是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問，但這話卻好巧不巧地讓秦天明想起那天某人蹲在他家門口等他回來的場景。

秦天明實在不願意再讓情緒受到辛見歌的牽動，因此強行壓下心裡的感受，直接略過了辛見歌的問題：「你不是去南海試鏡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啊。這個...」辛見歌難得沒有那麼幹脆，他垂下眼睛，愈發顯得睫毛濃長，「我覺得回來找你比較重要。」

「什麼？」

「我總覺得...如果我再在那裡待幾天，可能我回來以後，你就不要我了。」

秦天明的心臟倏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