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分兩間茅草屋，谷風和他的兩個徒弟頗為識趣地選擇了沒有被褥的那間，把另一間留給雲榭和容奈。

走進房間，雲榭望著一直垂著頭的容奈，尷尬地摸了摸脖子：「剛才……對不起。」

相處這幾天，他其實是知道容奈稍微有一些潔癖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嚴重。

明明方才拉胳膊都沒問題。

「……不是你的問題。」容奈沉默片刻，顯然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太多時間，「我不適應與人親密接觸，抱歉。」

「這不是你的錯。都怪我，在處里糙慣了……以後我注意。」雲榭訕訕一笑，爽快地翻了篇，「現在時間還早，要不是商量商量？」

微微點頭，容奈抬手捏了個法訣，微薄的青色光芒自他指尖綻放，旋即籠罩整間屋子：「以防隔牆有耳，我設下了結節。」

「咦，這好像不是你之前用的鬼氣吧？」雲榭清楚地記得容奈用在小狸花身上的力量與施展結節的力量不同，「是你的傷勢恢復了嗎？」

容奈抿了抿唇，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這是靈力……我的傷勢尚未痊癒，若是用鬼氣，恐怕會被隔壁的道士發覺，用靈力會方便些。」

雲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彷彿相信了這個說法，轉頭又問了一句：「你跟道士之間是有什麼過節嗎？我看你剛才都沒跟谷風道長說過話……」

「我只是不想說話。」容奈打斷雲榭的猜測，「你想商量什麼，趕快，我的力量支撐不了太久。」

「好的好的。」雲榭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指著某一處給容奈看，「這裡是當初『先知』進行祭祀的地點，我想著今晚先去這裡看看。」

容奈眉心輕皺：「今晚就去？會不會太急了？」

他們一行人今日才到村裡住下，晚上便動身行動的話，是不是容易打草驚蛇？

「兵貴神速。他們已經對我們產生了懷疑，若是再拖延下去，給了他們時間遮掩，那事情可就麻煩了。」對於這種事情，雲榭顯然比容奈更老成，「再說了，祭祀那有沒有問題還不一定，要是在祭壇查不出什麼的話，就要靠你了。」

雲榭與容奈的計劃並不複雜：雲榭在明，唱黑臉，吸引村民的注意力；容奈就借「先知」傳人的身份，從村民口中挖點兒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們兩個雙管齊下，不信查不出來什麼。

「道士呢？你要怎麼安排他？」容奈垂著眼簾，「事先說好，我不想和道士一起行動。」

雲榭在心中無奈地笑笑。

就這嘴硬說沒過節呢。

「放心吧，他們交給我，保證不讓他們煩你。」雲榭拍著胸脯打了包票，「有他在，我這邊的安全算是有了保障。倒是你，你身上的傷還沒好，萬一遇到什麼窮凶極惡的……」

輕嗤一聲，容奈的眼底罕見地帶上了幾分傲氣：「陽間的人傷不到我，至於陰間的鬼——」

「我求之不得。」

——

是夜。

月明星稀，烏鴉哀啼。

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從茅草屋裡翻出來，趁著夜色，飛快地竄入村莊。

「我一人便可勝任，你何必多此一舉？」隱去身形的容奈對雲榭堅持要跟著的行為十分不解，「礱田村明明沒有什麼……」

「害，你就當我是為了白天的事賠罪吧。」雲榭低聲笑笑，幹凈利落地從牆頭翻身而過，「祭壇那地方挺邪乎的，你身上還有傷，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冒險。」

容奈沉默。

「哎你看，那邊有人！」雲榭藏身在距離祭壇不遠的草垛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查看，「他們在搬什麼？」

容奈站在他身邊，虛幻的身影在夜色中里夢朦朧，宛若樹影一般影影綽綽：「我看不出來……沒有血腥味。」

「沒有血腥？」雲榭擰起眉頭，「他們總不會是在給我們準備早餐吧？」

容奈：「……」

隨時隨地開玩笑的本事你是怎麼養成的？

村民進進出出，雲榭找不到靠近的機會。月亮漸漸西沉，前去祭壇的人少了不少，可還有幾個五大三粗的傢伙守在祭壇之前。

「……看來今晚上是找不到機會進去了。」雲榭長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容奈，「不過好在，也不算一無所獲……不是，等等，你手裡拿著什麼？」

雲榭蹲得腿都麻了，原以為容奈安安靜靜地一聲不吭是在和自己一起守著，誰曾想他一回頭，就看到容奈手裡多了個東西。

而容奈看向那東西的眼神——

「你說這個？」容奈抓著那東西晃了晃，精緻的眉眼多了幾分笑意，「這是我的夜宵。」

許是被容奈抓的疼了，那東西用力掙扎了下，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嚎叫，被容奈輕飄飄地掐了一下，旋即噤聲。

雲榭：「……」

這是只鬼吧？！

一定是吧？！

「……你從哪兒抓的這東西？」雲榭望著容奈手裡奄奄一息的鬼魂，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你可以吃鬼？」

「我不是什麼鬼都吃的。」找到能夠入口的食物，容奈的心情顯然好了很多，「它很幹凈。」

雲榭遲疑：「……幹凈？」

容奈指了指祭壇的方向：「他們忙活得熱火朝天，我就忍不住去看了看——果然找到了好東西。」

雲榭大驚：「！！！你剛才自己一個人進去了？！」

怎麼沒人跟他說啊？！

「我是鬼，不是人，他們看不到我的。」容奈耐心地解釋到，「他們是在養小鬼。」

容奈很討厭利用歪門邪道控制鬼魂的行為，村民們忙裡忙外地上供討好小鬼，算是撞在他的槍口上了。

這個小鬼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由多個魂魄的碎片強行凝成的，本體的力量很微弱。這種養鬼的辦法雖然慢，卻勝在不易遭受反噬，養成之後容易控制且威力巨大，這才得以流傳。

祭壇內的那隻鬼距離大成僅剩一步之遙，被容奈半路截胡，成了他的盤中餐。

「我有個不成熟的小問題。」雲榭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你身上的傷，其實沒那麼嚴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