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旭的慘叫聲漸漸遠去，客廳里一片寂然，夜焰不出聲，司鳴也閉上嘴，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很快，有人撥通夜焰的電話。

司鳴和夜焰的視線同時落在手機上，熒幕顯示一串陌生的數字。

「快接啊。」司鳴性子急，伸出手替夜焰按下接通。

對方用了變聲器，機械音嘰里呱啦說了一串奇怪的語言，夜焰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

司鳴腦子已經燒了，一個字也沒聽懂的他愣愣看著夜焰:「說的什麼？」

「讓我一個人去碼頭，黎書洛也在那裡。」夜焰丟下手機，繼續仰頭靠在沙發上。

這一去凶多吉少，司鳴其實想勸夜焰別冒險，放棄黎書洛，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且不說夜焰是個不聽勸的人，渾身反骨，搞不好會非和司鳴唱反調，而且黎恆對夜焰的恩情非同一般，放棄黎書洛的話司鳴說不出口。

「司鳴，你覺得和黎嘯合作的人，會是誰？」夜焰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想除掉你的人多了，說不定是黎嘯自導自演。」司鳴腦子亂成一團，爛泥似的癱在沙發上，「這都什麼事兒啊。」

「黎嘯不至於蠢到獨自和我正面衝突。」

「所以人家叫你一個人去碼頭送死啊！」

「誰死還不一定。」夜焰拿起外套起身出門，「去看看。」

司鳴在沙發上掙扎幾下，雙手捂著臉，嘴裡哀嚎:「瘋了，真是瘋了。」

在他驚天動地的聲音里，燕橫戈從門口探進半個腦袋，看著司鳴的眼神滿是嫌棄:「別嚎了，快跟上少爺。」

還了燕橫戈一個白眼，司鳴才理理衣服站起來，耷拉眼皮一邊蒙頭往門外走，一邊嘆息:「走吧，看看今晚小爺怎麼死。」

入夜時起了風，夜焰孤身走向岸邊，衣擺被吹得飄動，在凄冷月色下，竟有種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

司鳴和燕橫戈帶人躲在暗處觀察，等看清廢棄渡輪上的情景後，兩人相視一眼，齊齊愣住。

黎嘯和黎書洛都被綁在柱子上，一個金髮白衣的男子守在一旁。

「怎麼回事？不是黎嘯設的局嗎？」司鳴躲回石頭後面，嘀嘀咕咕。

「他們人不算多，如果真打起來我們勝算很大。」燕橫戈的關注點和司鳴不同，拿著望遠鏡，仔仔細細觀察對方的部署。

「你瘋啦！」司鳴被他的想法驚到，不自覺拔高聲音，很快又反應過來，捂住嘴蹲到一邊放低聲音:「黎書洛在他們手上，老夜一個人活靶子一樣杵在那，打個屁啊！」

燕橫戈被司鳴嘮叨得煩了，騰出手給人推到一邊，繼續仔細觀察。

渡輪上，金髮男遠遠望見夜焰出現在岸邊，沖他招招手:「夜先生，好久不見。」

他靠著欄桿笑容玩味，猶如吐著信子的毒蛇盤踞。

「別說中文，發音太奇怪。」夜焰不配合他的問好，吹毛求疵地指責。

金髮男被挑刺後也不惱，拿槍指了指綁在柱子上的兩人:「黎先生跟我說，這小孩對你很重要，果不其然。」

「你想要什麼？」

金髮男把槍口朝下，支在欄桿上，裝作思考的模樣:「你不該問我要什麼，應該問，希德先生要什麼。」

「也對，你是他的走狗。」

「呵呵。」金髮男笑起來，「夜先生說話難聽的毛病，得改。」

說著，他舉起槍對準黎書洛:「夜焰，叫你的人別躲了，出來吧。」

夜焰不能不顧黎書洛的安全，更不能拿自己兄弟的命去賭，金髮男這個要求太叫人為難。

幸好夜焰不會順著他的思路走。

「菲普，你這麼著急送死嗎？」夜焰不疾不徐登上渡輪，抬手比槍，往太陽穴指了指，「還是說你記性不好，忘了上次從我手裡逃跑的狼狽樣了？」

怎麼可能忘記！

到現在想起燕橫戈朝他左肩開的那一槍，菲普都恨得牙癢癢，不然也不會主動接下除掉夜焰的任務，冒險來到墨城。

「我說叫他們出來！」

夜焰無奈地攤手:「好吧。」

遠處，祁佑看清他的手勢，擦著菲普的腦袋開了一槍。

霎時，菲普臉色鐵青，大步邁到黎書洛身邊，拿槍抵著他的腦袋:「夜焰，不要太放肆！」

「明明是你要他們出來的。」夜焰一臉無辜相，好笑地看著菲普。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這小子！」

菲普徹底被激怒，槍口在黎書洛額頭抵出一個印子。

黎書洛害怕極了，但他不想給夜焰添亂，閉上眼睛，強忍著不出聲。

「信，他死了你也得跟著死，你死了正好下去，先給希德老賊暖暖場子。」

從控制不住情緒的那一刻起，菲普就處在了這場對峙的下風。

夜焰需要他保持憤怒狀態，在無邊的怒火中失去理智和判斷力。

果然，菲普端著槍，手指緊扣扳機，徒勞地給夜焰製造緊迫感:「我數到三，讓你的人把槍放下，從石頭後面出來。」

「不勞你數到三。」夜焰似笑非笑，目光落向菲普身後，「他們已經出來了。」

菲普回頭，被近在眼前的燕橫戈嚇一跳，緊接著，他職業生涯中最恥辱的一幕上演:燕橫戈劈手奪下他的槍，把他摁在地上。

船上其他人已經被控制住，用繩子一個一個捆了堆在一起。

夜焰坐在這堆人上面，點燃一根煙，悠閑地看菲普在燕橫戈手裡掙扎:「既想殺了我，又想活著回去跟傑弗瑞復命，你未免太貪心了些。」

菲普被說中心思，很恨瞪著夜焰。

早知道一開始就殺了黎書洛，哪怕把命丟在這，也好過雞飛蛋打，還被夜焰羞辱。

最可氣的是司鳴過來蹲在他面前，有一下沒一下揪著他的金毛，嘴裡念念有詞:「好好一手牌被你打得稀爛，哎，你們家主子是不是缺心眼啊？居然派你來送死。」

萬般屈辱熏得菲普紅了眼睛，他扯著嗓子嘶吼:「夜焰，你不得好死！」

「嘖嘖，年輕人脾氣真大，跟長輩說話要有禮貌，明白？」司鳴拍拍他的腦袋，交代垃圾一樣擺擺手，「帶走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