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面7
小說: 兼職說書的無常 作者:鲲舟 字數:2046 更新時間:2023-03-30 04:00:00
洛景道:「這個地方不同,這是幻境。」
「幻境與幻陣最大的不同便是它多了個心,陣心。」
「陣心寄存在生人身上,把生人提供的生氣轉化為幻陣的養料,從而支撐氣你所看到的這個地方,也算是一方小天地。」
「但是生人的生氣不是源源不絕的,當生氣被幻境抽完了,那麼這個生人就會變成死人。」
「若說幻陣仍屬五行八卦內,僅僅只是困住人,那麼幻境就純粹是幻術,它能要了人的命。」
「而你就是這個生人,簡而言之,你在這呆久了,就會死。」
說完,洛景看著他放在一旁的茶杯,揶揄道:「這杯茶也是會抽取你的生氣的,你還覺得這茶…甚好麼?」
木長松隨著他的目光看向那杯茶,背後有些發涼,他咽了咽口水:「洛老闆,你的出去是指?」
洛景溫和道:「送你出幻境。」
木長松三步作兩步走到洛景面前,架勢豪邁:「那我們走吧。」
洛景嗤笑一聲,隨他一起到了院子里。
生人是可以救出去了,他那和女鬼的約定還真是個麻煩事。
嘖,誰知道那女鬼這般不聰明,竟把陣心放到他眼皮子底下,這麼快就讓他找到了。
嗐,算了,不如破陣眼的時候,看看這女鬼到底要報個什麼仇吧。
至於陣心……洛景掃了眼木長松身上的生氣,還挺濃厚的,出去多補補應該就回來了。
「你去樹下站著,將鞋脫了,腳踩地上,手扶著樹。」洛景吩咐道。
許是涉及到性命的事,木長松絲毫不敢懈怠。
破幻境,須得入陣眼,陣眼裡有幻境之主的執念,破陣眼的過程也就是散執念的過程。
在這個陣眼裡,他可以知道幻境之主最放不下的事情。
屆時,管她報仇還是怎的都可以。
——
陳大夫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他叫著她的乳名循循善誘:「小桃子,雖說你是女子,卻也是我陳家的獨苗苗,可得記牢了咱家的祖訓嘍!」
「第一條,醫者懷仁心。須知作為一個醫者,你手上的功夫從來便是用來救人的,切莫可去害人啊。」
「知道了,爹爹,小桃子一定記得牢牢的!」
幾歲的女童不懂什麼叫做醫者仁心,只是似懂非懂地眨巴著眼望著她爹爹筆下的那幾個字。
……
「爹爹,小桃子想吃糖葫蘆,可以嗎?」長大一些的小姑娘巴巴地望著背著藥箱的人。
陳大夫摸了摸她的頭,笑得和藹:「小桃子乖,吃糖壞牙齒,不吃可以嗎?」
小姑娘腦袋耷拉下來,看了看紅得刺目的糖葫蘆,又看了看她爹,舔舔嘴不甘不願道:「那好吧。」
他又摸了摸小桃子,誇讚道:「哎,小桃子真乖!」
說完偏開頭笑得開心,小姑娘沒看到。
小姑娘一路上聳眉耷眼的,都提不起什麼興緻。
他牽著她回了醫館,到了門口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串紅艷艷的糖葫蘆:「哎!小桃子你看這是什麼?」
小姑娘眼睛一亮,看到那串糖葫蘆就挪不開眼了,大聲回答:「糖葫蘆!小桃子想要的糖葫蘆!」
那串糖葫蘆在她眼前一晃,她還沒拿到呢她爹爹就舉高了,故作深沉地說:「小桃子,醫書背了嗎?」
她盯著那串糖葫蘆:「背了背了!」長嘴要開始背書:「一箭球別稱三角草、水百足、金紐草……」
最後陳大夫一臉滿意地將糖葫蘆給了她。
小姑娘抱著那串糖葫蘆吃得開心,突然問:「爹爹,小桃子的娘親去哪了呀?他們都有娘親,小桃子的娘親呢?」
這話問住陳大夫了,醫館的人都知道陳大夫原本有個神仙似的夫人,後來因為難產逝世了,但陳大夫也未續弦,他們懂陳大夫的情深,也不會當面提,更不會當一個小孩的面提。
陳大夫勉強地笑了笑:「你的娘親啊,原本是天上的仙女,有一天她想天上的家了,就回去了。」
小姑娘一聽自己娘親是仙女,可開心了,比吃到糖葫蘆還要開心,一直傻樂呵,嘴裡念念有詞:「我娘親是仙女,小桃子的娘親是天上的仙女,小桃子也是仙女,小桃子是地上的仙女。」
陳大夫在小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嘆了口氣。
……
時光荏苒,那個小姑娘長大了,她的爹爹卻病重在榻。
或許這就是生老病死,總有人要離開。
這夜雨幕沉鬱逼人,一道閃電驟然驚現,照亮了右旁廚房忙活的身影。
她的動作很急,倉促間顯出一點無力感,彷彿稍微慢上一點就會耽誤什麼大事。
那是陳桃,當年的小桃子。
陳桃端著一碗藥急急忙忙地往這邊衝過來。
許是太急了,連開門她都是用踹的,手裡的藥隨動作在碗內起伏不定,卻一點兒沒灑出來。
內室卧榻之上睡著一個人,連連咳嗽,呼吸之間也帶著急促。
陳桃將藥放在一旁,把人扶坐起來讓他能夠靠著自己,緩緩地幫他順氣。
等陳大夫平緩一點,陳桃就著這個姿勢給他喂藥。
陳大夫緩緩地抬起一隻手按在陳桃的手臂上,說是按,其實更像是搭在上面,他想阻攔她喂藥。
他的手瘦如幹柴,失去了活人皮膚的血色,更近於死人的灰敗之色。
陳大夫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罔救,陳桃自國小醫,對此心知肚明。
但她還是覺得只要喝了這碗藥,她的爹爹就能好起來。
他很吃力地吐出幾個音節,隨後深深吐氣:「不…不…用了。」
出氣多進氣少,這是人將死的前兆。
人死前總要交代點什麼,幾個字、幾句話概述那些好的、壞的事,或是幾聲長長的嘆息,或是給尚且留存於世的人一點念想。
陳桃放下了藥碗,微微地垂下了頭,側耳細聽爹爹說話。
他只說了寥寥數語便沒了聲響,陳桃卻在停在那垂首聽了好久好久。
外頭猛然砸了道雷下來,轟隆巨響,像是要把這小屋壓垮。
陳桃也像是被雷砸醒了一般,動作輕柔地把那人放平在床上,細細地用衣袖擦了擦他唇上沾著的些許藥漬。
閃電與雷聲交錯晃蕩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