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凌霄並沒有讓寒生直接帶他飛回皇宮，甚至沒有像來時那樣急著趕路。

他先讓王鄂打探清楚，確定京中沒有政變的消息傳出，才將軍隊分為數批。

一批騎快馬先行，回京將他返程的消息告知朝中眾臣——如果朝中沒有變故的話。

剩下的則全部卸下盔甲，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分批分路而行，又不相隔太遠，一邊應對突如其來的變故。

另外，赫連凌霄又御筆親書兩封，讓人快馬加鞭送到碇綏關守將濮奇然和永陽關守將喬宿手上，讓他們備好兵馬，隨時待命。

這兩處是離京城最近的關卡，總共屯兵三十餘萬，且濮奇然和喬宿二人皆是他的心腹。哪怕京中是先皇復生重新執政，他也有把握這兩人會堅定不移的站在他這邊。

如果京城已生變故，大不了他就打回去。

至於寒生......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讓寒生出手，他不想被後世傳為靠妖邪之力取勝的帝王。

安排好了一切，赫連凌霄才帶著寒生和王鄂，混在將士們扮作的商隊里。

寒生從前見過最有人間煙火的地方就是崑崙山下那些農田遍布的村莊。

一行人行至北辰西北邊陲最大的城池——鈴蘭城，寒生看著城中掎裳連袂的人群，簡直不要太高興。

那麼多人，他們穿著不一樣的衣服，臉上神色各異，比王鄂還要有趣。

寒生在看路人，路人也在看寒生。

下山後，赫連凌霄便找了髮帶幫他把頭髮綁到腦後，將他精緻的面容完全展露出來。

褪去了白髮淺瞳的仙顏，寒生的容顏依舊世間僅有，若是被十八歲以前的他看到，恐怕都得動手搶回宮中去，更別說這偏遠城池中的普通百姓。

他們哪裡見過這樣的姿色？

沒一會兒，不算擁擠的街道上，他們一行人周圍水泄不通。

赫連凌霄面黑如墨，他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士兵扮作的家佣拚命擋著，這些人會把寒生當街擄走。

偏偏寒生毫無察覺，還一個勁兒的回應別人的招呼，給將士們增加了不小的壓力。

寒生並不刻意掩飾自己的性別，因此，不一會兒後，人潮的一大半就被女子佔據。

撲鼻而來的香風熏得赫連凌霄一陣難受，也不知道是哪個不知廉恥的女子開了頭，將自己粉紅的綉帕遞給寒生，寒生不明所以的收了，因此引得周圍女子爭相效仿。

赫連凌霄皺起眉頭，黑得滴墨的臉好像更黑了，突然冷哼了聲，一把將寒生拉入懷中，奪過他手中的綉帕往人群中一丟，帶著寒生飛上屋頂，留下原地一陣驚呼。

王鄂愣了一瞬，也跳上屋頂，追著赫連凌霄而去，將擁擠的人群留給將士們。

甘華樓作為鈴蘭城第一酒樓，足足建立五層，比旁邊的官府都高出了許多。

和它建築高度相匹配的是，甘華樓中的消費也高得離譜。

在甘華樓一樓隨便吃一頓飯就要好幾兩銀子，而甘華樓樓層越往上，消費也就越高，根本不是當地百姓可以承受，專門接待外地富商和達官顯貴。

赫連凌霄帶著寒生在城中繞了一圈，最終落腳甘華樓三樓。

看到角落裡正好有個空桌，赫連凌霄便帶著寒生走到那邊坐下，招呼店小二：「小二，你們店裡都有些什麼招牌菜。」

他已經打聽好了這間甘華樓便是這鈴蘭城中最好的酒樓。

寒生的瞬移術他聞所未聞，讓赫連凌霄總忍不住擔心寒生有一天會突然離他而去，所以他想找到一件能羈絆住寒生的東西，或者讓寒生喜歡塵世，不願離開。

這塵世間，吸引人的莫過於美人、美景與美食。

美人他不可能給，也沒有人能跟寒生媲美，美景太過廣闊無法將寒生羈絆在在身邊。

這樣下來，便只剩下美食了。

所以赫連凌霄帶著寒生路過每一座城池、小鎮，都會帶寒生到到底最好的酒樓點上一桌店內最拿手的招牌菜。

可惜每次寒生都只夾起一小塊，放在舌尖上舔一舔，有時候甚至只用鼻子聞一聞，就是不入口。

別問，問就是難吃。

赫連凌霄真不知道這隻從未出過雪山的小妖怪到底嘗過何等美味，因此養出了那麼挑的一張嘴。

半天沒得到回應，赫連凌霄轉頭看去，才發現店小二正看著寒生，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砰！」

赫連凌霄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沉聲道：「你們酒樓就是這樣招待客人？」

屋外，剛到的王鄂差點從欄桿上掉下去。

屋內，店小二身軀一震，猛地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弓著腰小跑到赫連凌霄面前，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實在是......」他長得太好看了！關鍵是他還對我笑！

兩人剛一落地，激靈的店小二就注意到了他們，連忙小跑過來。

正要委婉的摸底兩人是否有在這裡消費的實力，寒生回頭了，回頭沖他彎起眼角。

經受過專業訓練的店小二一看就知道這桌上誰說了算，回過神來後習慣性的對上了赫連凌霄，看著赫連凌霄要殺人的眼神，將後面兩句話咽了回去。

「客官，請問要來點什麼？」

赫連凌霄瞥了眼周圍，這層樓這時候的人不多，但大多在偷偷或明目張膽的看寒生。

有個書生模樣的人察覺到他的視線竟還挑釁的朝他舉了舉酒杯。

赫連凌霄深吸了口氣，這要是在京城，他要還是戰王，他非捏死這個人不可！

「你們這裡可有包間？」赫連凌霄咬牙切齒的問。

「有，有的......」店小二結巴道：「四樓五樓都是包間，但是......但是有包間費用，最......最低消費五十兩，請問客......」

店小二一句話沒說完，旁邊王鄂看著自家陛下漆黑的面孔，默默將一錠百兩紋銀放在桌子上。

店小二尷尬的撓了撓頭，他其實是酒樓里最機靈的店小二，平時最是能說會道討客人歡心了。

他非常清楚質疑客人財力會引起客人反感，他們酒樓有一套專門的話術試探客人是否具有相應的消費能力，而他自己則檢討了一套更為完美且適合變通的話術，能讓每一個客戶都對他讚不絕口。

但是他現在哪兒還想得起什麼話術啊？他現在能說出話來就不錯了！

眼前的兩個人，一個驚艷得他說不出話來，一個嚇人得讓他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