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小說: 說話 作者:木鬼7 字數:2549 更新時間:2023-04-05 21:31:18
兩人除了開頭必要的交流一路上都默不作聲,沒有好久不見,也沒有老套的寒暄。
葉清瀾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臉上忽明忽暗,不由來的覺得累,閉上眼,不再管前排的人。
睡夢中有人搖晃自己身體。
「到了」,許暮秋站在車門外。
「你可以走了」,葉清瀾接過他手裡的鑰匙。
「上去睡」,拉著車門不讓他關。
「我讓你走」,葉清瀾冷眼看杵在車門外的人。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許暮秋率先轉開視線,鬆開了放在門框上的手,退後兩步。
葉清瀾直接把門關上,重新閉上眼。
睡了一個多小時才從車上下來,喝的他頭暈犯噁心,踉蹌著往小區里走。
他住的小區不怎麼樣,唯一的優點就是離醫院近,有什麼急事可以馬上到崗位。
車子都停在小區外,保安大爺跟他打了聲招呼,他點了點頭,踉蹌著進樓里。
靠在電梯上看數字往上跳,等到了門口,站了三分鐘,睡在樓道里還是下樓拿鑰匙,他選擇了後者,認命的下樓。
喝酒誤事是真的。
「葉醫生你怎麼又下來了」。
「鑰匙落車裡了」,等等車裡,葉清瀾煩躁的抓了一把頭髮,他車鑰匙掛在屋子鑰匙上。
「要不要幫忙」,大爺晚上也無事可幹,保安亭里放著抗戰片,小桌子上還泡著粗劣的茶葉,他知道這個牌子,五塊錢一大袋,那個人不抽煙不喝酒,但是喜歡喝茶葉,五塊錢一大袋,泡一大缸。
葉清瀾眯著眼擺擺手示意不用了。
大爺轉回身繼續看電視。
葉清瀾拖著身體走到小區外,在地上找了一圈才看到半塊板磚。
今天這個酒喝的真不幸。
喝了酒沒什麼力氣,頭又暈的難受,等代駕的時候又吹了一些風,保不準明天還得感冒。
砸了一下除了一個印子什麼也沒有。
封藏了十多年的暴脾氣被今晚的幾杯酒激發出來了,對著車窗又砸了一下。
這下直接砸脫手,簡直要被氣瘋,擺爛的靠著車身,體力不支滑到地上。
低著頭,身前的光線被遮住。
葉清瀾松垮的站在一旁看把自己車窗打碎取鑰匙的某人。
再次接過鑰匙,帶著泄憤的力道一把抓過。
身子站不穩往對方懷裡撲。
葉清瀾幾乎小輩子所有的難堪和出醜都在許暮秋面前。
這算什麼呢,趴在對方更寬厚的後背上,酒精的麻痹讓他放棄掙扎。
葉醫生平時出門一身衣服都是幹幹凈凈,人長的也像潔癖症晚期患者,但是他的起居環境屬實不怎麼樣,他媽來的那天前他正好找保潔上門清理過衛生。
屋子裡衣服東一件西一件,沙發上還放著凌亂的資料,喝了一半的水杯,咬了幾口就沒再吃的蘋果,還有半桶泡麵。
卧室里還算正常,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
許暮秋打開櫥櫃是各式各樣的泡麵,找了一圈都沒看到有用的東西,只好燒一壺熱水。
拿了個空閑的湯碗盛了一碗冷水,把裝好熱水的水杯放到碗里,等了兩分鐘才把水杯取出來,想掀起衣擺把杯壁上的水珠擦掉,想了想還是走到客廳拿了一截紙細細擦幹。
「喝點水」,蹲在床邊拍了拍皺著眉閉著眼的葉清瀾。
「客廳抽屜里有布洛芬」,緩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靠在床頭。
「謝謝」,接過藥混著溫水灌進去,吃完藥也不管一旁的人,拉上被子閉著眼睡覺。
聽著客廳特意放輕的聲音逐漸陷入睡眠。
第二天醒來屋子裡只有自己,屋子被收拾了一遍,葉清瀾抿了一下嘴,進浴室沖澡,身上都是難聞酒味,把換下來的衣服和床單被套一股腦塞進洗衣機里又匆忙去醫院。
命運的齒輪重新轉動,再見到許暮秋是在初六。
為了逃避家裡過年的糟糕環境,葉清瀾上班開始每年都以醫院空不出人手為借口,上班兩年春節節都泡在醫院裡。
過年時醫院格外忙碌,賽著花樣的人群往醫院裡添,春節前後都是高峰期,長期飲食不規律致使葉清瀾胃部毛病泛濫,在更衣室偷塞了一塊巧克力,甜膩的熱量稍微緩解了胃部帶來的不適感。
不光飲食,最近太忙他也沒時間去鍛煉,書房裡的跑步機已經成擺設了,每天回去洗個澡就想在床上躺昏。
外科醫生對身體機能的要求也高,遇到棘手的手術站十多個小時算家常便飯。
葉清瀾在腦海里搜索著自己能用來鍛煉的時間,一邊又重新拆了塊巧克力。
鍛煉還行,吃飯問題就比較大了,要麼泡麵要麼外送,比起可能會摻和不明物體的外賣,他比較傾向於泡麵,省時省力,燒一壺熱水就行了。
至於自己動手,那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出了更衣室又換上他一慣的冷臉。
「醫生,我不會瘸了吧」,瘦猴哭喪著臉問一旁的醫生,隨著說話聲肋骨還一陣陣抽疼,下手真狠。
他從國小習差,整日跟著班裡人混日子,國中畢業就跟著村裡來招工的人去了S市的工廠,想著可以離開那個犄角旮旯,飛往大城市發展,過幾年穿金戴銀衣錦還鄉。
腦子裡的美好幻想在經過一天一夜的火車奔波後開始晃動,招工的人把他們帶到地方就走了,同行的人在聽到工廠領班要交押金的時候稍微產生了退縮的心態,瘦猴也跟著人猶豫了,他沒出過他家那片山頭,最遠的也就是鎮里的中學,同行的也一樣,都是鄉下沒什麼文化的人,在領班巧舌如簧美好未來建設和工作福利的引誘下拿出了臨走前他媽媽塞給他的一千塊錢。
身份證被扣押,三個月試用期,每個月2000,三個月後轉正了月薪7000,包吃住,很多人瞅著7000的工資,咬咬牙交了那一千。
暗無天日的超負荷工作壓的人喘不過氣,瘦猴第一次上完工,下班了腿肚子打轉,肚子餓的震天響也沒顧得上,躺到十人一間的上下床睡得跟死豬一樣,第二天醒來腿軟,人直接從床梯子上掉下來,掙扎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
廠里上廁所都有時間限制,領班找盡一切能扣錢的點,一個月兩千每天睡得比狗玩起的比雞早,撐下來一個月人都被壓榨傻了,跟家裡打電話只敢說一切都好,打完電話抹兩把淚又返工位。
一個月亂七八糟的扣了一堆也就剩下1000左右,想走身份證又被扣押著,熬了三個月發誓再也不呆在這個鬼地方。
出來年紀小,總想著跟著老鄉走,幾個人好歹有個伴,沒賺到錢他也不敢回家,跟著幾個熟人結伴來到崇遠市想找個工作,哪成想在廠里幾個月,同行的人都開始學會打彎彎腸子,一群人遊盪了兩年,生存的本事沒學會,喝爛醉吹牛皮的惡習是一學一個准,躺過各種各樣的員工宿舍,最後又被同鄉和皮包公司騙走了他為數不多的積蓄,各種城市裡眼花繚亂的詐騙套路防不勝防,除了損失的幾千塊還有手機里用自己身份證綁定的貸款金額,每個月都要還高價。
瘦猴每天都被各種催債的人電話轟炸,手機都不敢開機,回想自己這大半年以來的遭遇,看著劣質手機里唯一一張家人合照,默默摸了一下眼淚,閉著眼往馬路中央沖,想著自己死了還能給家裡要點賠償費,算是自己最後能做的一點貢獻。
預想中的血肉橫飛沒有出現,車頭堪堪停在他膝蓋前。
忍不住站在車子前嚎啕大哭起來,駕駛位上正是被拉來做壯丁的許暮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