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拍片」，葉清瀾今天負責門診。

拿著鋼筆刷刷寫了單子。

「去繳費」，把單子遞給瘦猴，被一旁站著的人上前接過。

「你也去護士站處理一下傷口」，說完低著頭看病歷，沒管桌前的兩個人。

瘦猴本名洪濤，因為長得瘦一直被叫瘦猴，他也不介意，笑呵呵的遇到剛認識的都直接讓人喊他瘦猴。

這麼多年都聽習慣了。

只有許暮秋中規中矩的喊他名字，每當名字被念到他都有種回到上學時候老師喊他的錯覺。

「哥，我們咋辦」，處理好了傷，瘦猴打著石膏，腿高高掛著，回過神來看向一旁給他跑前跑後的大哥，好好的工作被他弄沒了，還連累了許暮秋。

分揀廠雖然工資低，但是比起他以前累死累活的流水線好太多了，他就國中文憑，只能做一些累死累活的工作，這一份還是許暮秋推薦他去的。

他倆都不是什麼正式工，一天一百塊，包吃住，許暮秋平時話很少，埋頭苦幹，190往上的身高杵在人堆里就跟山一樣，瘦猴自從那次沒有成功的碰瓷之緣後就跟著許暮秋。

尤其在對方給他解決了狂轟濫炸的追債電話後，徹底堅定了自己要做許暮秋狗腿子的事。

這件事也沒多費力，那個詐騙公司就在崇遠市，揚言洪濤再不還錢就要上門教育他。

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他不想弄丟，支支吾吾想跟許暮秋借點錢，先還上一點，他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種事，錢不是他借的，但是別人用了他身份證。

他也去過警局，雲里霧裡填了一堆表，用了好幾個小時，遭受了好幾個白眼，過了二十多天還沒消息，催命一樣的電話還在繼續打。

許暮秋只是問他在這裡工作的事情有人知道嗎。

得到否定的回答就把app從他手機上卸載了，手機卡取出來掰斷丟在垃圾桶里，讓他去辦一張新的。

這種小手段的詐騙伎倆也就能騙騙洪濤這種涉世未深的打工人。

「沒事」，許暮秋挺直著背坐在床邊，心裡默默疏理自己身上還剩下的錢。

他不好找工作，這個時間段也沒什麼工地開工，等洪濤好點了就去街上轉悠看看。

不管錢多錢少都先幹著吧。

洪濤住了兩天就想走，多住一天多花一天錢，他身上沒什麼錢，住院錢都是許暮秋開的。

「葉醫生，我可以出院了嗎」，洪濤討好的問一旁的醫生。

六人大病房，到了午飯時間，到處都是飯菜味，他也有些餓，特意避開許暮秋來看病人。

「家裡人不來嗎」，葉醫生沒搭理他說出院的話。

「太遠了，我也不敢告訴家裡，怕他們來回麻煩，還擔心我」，洪濤摸了摸自己包的滿腦袋的繃帶。

「……」，你倒好意思麻煩別人。

洪濤這兩天看到這個醫生的冰山臉都有點兒怕，難得葉醫生有交流的趨向，立馬跟倒豆子一樣的往外禿嚕。

他們初四就開工，本來就人員少，忙不過來，也不管你是不是正式工，哪裡缺人都讓你先去頂上，洪濤對送快遞的事情還挺高興，比起分揀廠里卸裝物品這個輕鬆多了。

下午就出事了，幾個人來站點說是今天送的快遞東西少了，找快遞員索賠，快遞站那邊說不是自己責任，他們不管東西少沒少，只要離開快遞站是本人取件他們一概不負責。

當事人在快遞站吃了虧，悶著一肚子火，特意找了自己幾個朋友一起風風火火來找今天西南片區的快遞員。

洪濤還在分揀區就被經理叫過去。

損失的東西就是一塊手錶，說是價值8000，這得他幹好幾個月的工錢，洪濤哪裡能認，他也沒拿過人家東西，爭吵聲聚集了一群圍觀的人。

人群里有人嘀咕跟著許暮秋那個蹲號子的會偷東西也正常。

當事人本來爭的面紅耳赤，聽到這句話就像熱鍋里滴了水，直接噼里啪啦炸開了。

經理本來還想好好調節查一下，對面直接道出他們員工坐牢的事情這心也提了起來，要拿這件事做文章，對他們站點影響也不好。

當事人在周圍人的煽動下說話越來越難聽，洪濤也打死不認這個事，口舌之爭中推搡了幾下就動起手來。

「我就是見不得他們侮辱秋哥，那群人平時就看我哥不順眼，什麼破爛腌臢事都往他身上推，我就是忍不住才跟人動手」，洪濤紅著眼摸了一下眼睛，「葉醫生，你讀過書，明事理，你說沒文化，蹲過號子就沒有權利做人了嗎，活該就被人踩踏了嗎」。

一想到自己連累了許暮秋又底下腦袋，都是愧疚。

葉清瀾沒說該不該，只是告訴他注意休息就走了。

等許暮秋從外頭買了飯回來葉清瀾早就走了，醫院裡的飯菜貴，不遠地有個還沒拆遷的居民區，他鑽進去裡邊的小飯館買的。

「哥，我想出院了」，這院住的他良心不安。

「醫生說可以再說」，許暮秋低頭大口吃著八塊錢一份的蔥花炒飯。

「對不起啊哥」，自從離開了家和學校，彷彿所有的不幸都沖著他來，現在還連累許暮秋丟了工作。

許暮秋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在意。

兩人沉默著吃飯，吃完飯回來的家屬進門就咋呼。

「哎呦都堵在辦公室門口呢」。

「那遺照看得我心慌」。

「聽說梁醫生主刀死的」。

「梁醫生今天不在，全奔著葉醫生去了，這跟人葉醫生也沒關係啊」。大媽對年輕帥氣的葉醫生很有好感，在住院期間還想推銷自己女兒。

「哥你去哪」，洪濤看他扔掉便當往病房門口走。

葉清瀾自知講不通，能說的醫院和梁景誠已經調解了好幾次，對方又來就是抱著醫鬧，自己最好沉默。

午飯時間辦公室沒幾個人，護士站的人看到就叫了保安，兩個女護士擋在科室門口不讓患者家屬進去。

其中一個被扒拉到地上，膝蓋還磕破了。

葉清瀾知道他躲在裡邊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是看到兩個小姑娘被推來推去一身狼狽他也不能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