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天晚上洛景給木長松，也就是楊凌留下字條後，楊凌睡了三刻便被冷風凍醒了，醒來手裡攥著張字條，看著上頭熟悉的字跡，連覺都顧不得睡，直直地就往南關城來了。

紙上所言不太要緊，要緊的是給他寫字條的那個人，他來南關城是來找那個人的。

到了南關城後，他打聽到了那個茶館的位置，拐了七八個巷道沿著這條街道找了一路也沒看到字條上所說的逢北茶館四個大字。

自己找太費時費力了，他便拉了個人上前詢問了一番：「敢問兄台，逢北茶館在哪？」

那個人轉過頭來：「就這兒，」他指了指就在他面前的一家店，「不過就快改成客棧了。」

原來近在眼前的這家就是。楊凌抬眼看向牌匾處——牌匾已經被大紅布給蓋起來了，難怪他找了一條街都沒看到。

楊凌抬腳就想進去，卻被人攔住了：「哎哎哎，幹什麼呢？」

楊凌莫名奇妙：「自然是進去啊。」

「此店今日不開張，客官請回吧。」那人擋著他。

「在下不喝茶，就想找找茶館的老闆。」楊凌退了一步企圖繞過去。

「我就是老闆，你找我什麼事？」那人旁邊站著的的幾個人向邁了一步，顯然也是要攔著他。

「在下要找的是一個十八歲姓洛的老闆。」楊凌呲牙一笑。

「我姓洛，十年前十八。」那人不要臉道。

他心道，誰十年前還不是十八了？這人好生難纏。

他打量著他，一身粗布麻衣，腰間卻佩了一塊色澤透亮的美玉，富人裝窮？楊凌如此想道，關我屁事，我找的又不是他。

難纏不過，不退不進地被這麼攔著引得路人紛紛注目，楊凌只好妥協，他拿出一張字條遞給他看：「在下就是來問一下洛老闆，這字條上的話還作不作數？」

那字條皺皺巴巴的，展平一看，紙的最下面躺著幾個張牙舞爪的字——此為據證，此人可在逢北茶館白吃三月。落款，洛老闆。

看完，他神色古怪地將楊凌細細打量了一遍，隨後極其不情願似的回了一句：「作數。」

楊凌抱拳：「勞駕再問一下，洛老闆在麼？」

洛老闆看他一眼：「我不就是？」

楊凌不想跟他糾結這個問題，換了個說法：「在下問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郎。」

洛老闆：「十年前，我十八。」他頓了頓，補充一句：「我姓洛。」

旁邊的人笑呵呵地搭話：「洛老闆他不就在你眼前嗎，還找個啥？」

楊凌一愣：「這位洛老闆看著都三十了，而在下找的那個洛老闆十八歲。」

洛老闆皺著眉在沉思，旁邊的人沒發現：「洛老闆十年前確實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如今可不快三十了。」

楊凌沉默，他先前見到的洛老闆確實是十八歲，誰知道還有個二十八的。

那位兄弟：「沒有其他的洛老闆，南關城的洛老闆只此一家，就是你眼前這位。」

他吶吶道：「大概是我找錯了。」

「如果你是想來白吃的，請先站一邊去，別擋著活。」洛老闆指揮著幾位幹活了，不一會幹完活後，洛老闆招呼：「諸位今日辛苦了，小店開張的時候諸位多捧場啊。」

那幾人應了幾聲好就走了，洛老闆才有功夫搭理他：「你來我新開的客棧白吃可以，客房得自己出錢，還得穿得幹凈些坐在那裡，不影響我生意。」

說罷皺著眉往店裡面走，對著裡面的人吩咐：「小二，燒桶熱水，給這位客官涮幹凈，不涮幹凈不要讓他進客房，更不要讓他上桌。」

楊凌切了一聲。

裡頭長喝一聲「好嘞」，迎面跑出來的小二剛打了個照面就後退了幾步，捂著口鼻道：「喲！客官，風塵僕僕的味兒挺足昂，秭陽來的？」

楊凌應道：「小兄弟看人挺准啊，就是秭陽來的。」

小二笑了一聲：「不算啥，見得挺多。哎，客官，這邊請。」

楊凌從容地進去了。

一路奔波也就顧不上打理自己，本就有些糙的人到了南關城之後就變糟了。

也不怪洛老闆嫌棄他，他差不多一旬沒洗澡，好好的鬍子亂糟糟地糾成一大團，衣服灰撲撲的，還有些爛，破了好幾個大洞，楊凌照見自己這般模樣，還聞了聞自己的衣服，聞完就立馬拋開了，上頭 泛著一股子令人作嘔的酸味，小二那句風塵僕僕實屬恭維，這已經算不上風塵僕僕了。

讓楊凌自己來說，他比城角縮著的乞丐味兒還濃，若是他拉得下臉去跟乞丐稱兄道弟，那裡的乞丐憑著這股酸味也要拜服叫他一聲大哥。難怪那個洛老闆臉色那麼臭。

熱水一燒好，小二還在忙活著摻冷水，他自己就先耐不住脫衣服跳進去了。看得小二目瞪口呆：「客官，水不燙麼？」

「不燙，勞煩你再幫我燒兩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桶可能不夠。」

「哦，好的。」小二放下冷水桶就去燒水了。

等楊凌將自己洗涮幹凈，已是黃昏。他走下樓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那桌飯菜面前還坐著一個人。

那人聽見動靜抬頭看了一眼，見他來輕嗤一聲：「有點人樣了。」

聲音不大，足以讓楊凌聽個清楚，楊凌回了個「哼」字。

「來，坐。」他一面招呼他，又一面把小二喊了過來，「小二，記賬。」

雖然洛老闆沒明說，但是這一桌飯菜顯然有他的一份。

楊凌毫不客氣地坐下吃飯，既然是白吃，不如就從這一頓開始。

洛老闆也是這麼想的：「小二，記清楚，從今日起到三個月後，也就是九十天後，這位的飯都在這吃，吃一天記一天，一天都不能少，也不能多，多了記得算飯錢。」

洛老闆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如果影兒問起來，你也這麼跟她說。若九十天後，這人吃飯還不給錢就把他轟出去。」

一說完，洛老闆立馬起身走人，一個眼神也懶得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