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我還以為閣下會選擇留下來陪陛下。」莫問君輕輕搖了搖頭，似是失望。

「我當然要留下來陪凌霄。」寒生皺著眉:「可是五千年太多了，我不能答應你。」

莫問君看向赫連凌霄:「陛下當初以江山做餌，誘天下名醫救皇後性命，如今皇後有救了，陛下卻不救了嗎？」

「少了五千年修為，寒生會怎樣？」

對於所謂的修為，赫連凌霄一無所知，但也知道這來之不易，且與修士的性命息息相關。

莫問君理了理拂塵，慢悠悠道:「捨棄五千年修為並不等同於割捨五千載歲月，修為重回五千年前，但歲月依舊在前行，倘若他五千年前的修為不能支撐他活到現在，他會立即化為灰燼。」

赫連凌霄渾身一顫，感覺仿若血液倒流，直到將寒生的手真真切切的握入掌中才慢慢緩過來。

「朕，不救了。」赫連凌霄閉上眼。

旁邊的紗幔里躺著還有一息尚存的皇後。

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到這句決絕。

如果能，她應該會恨他吧？

他終究還是自私的人，如果他不是皇帝，他願意用自己的命換樂容的命，但要寒生的不行。

赫連凌霄話音落下時，寒生便抬頭看向他，從知道赫連凌霄有皇後起便藏在他眼裡的憂傷一掃而空，轉而換上滿滿的喜悅和愛意。

他眸子的弧度很溫柔，只可惜赫連凌霄沒看見。

「呵呵，」莫問君輕笑著打斷兩人不同的沉思，「陛下可否聽我把話說完？」

赫連凌霄抬眸，眼神冰冷:「道長好像忘了朕之前對道長說過的話。」

「哈哈哈！」莫問君絲毫不畏的大笑:「陛下不也忘了貧道當初對陛下說過的話嗎？」

赫連凌霄冷冷道:「少廢話！」

莫問君像是縱容小輩的長者般搖了搖頭，「陛下，冰蓮乃天地靈物，生而長生不死，且您身邊那位還有萬年修為，去五千載修為於他而言除了失去立馬飛升的資格，並不會有什麼影響。」

寒生想了想:「你胡說，修為不可逆，我若捨棄五千年修為，可能就永遠也不補回來。」

莫問君用打趣的口吻道:「那不更好？如此閣下便可生生世世守護陛下了。」

然後不等寒生和赫連凌霄說完，趕緊擺了擺手，「貧道開個玩笑，閣下勿要當真，修行之人，哪個不想成仙，豈會為凡俗情1愛羈絆！」

「閣下剛剛也說了，修為不可逆，有人永補不上，也有人朝夕補足，閣下受大道庇佑想來會是後者。」

如果將修行比做一個可以無限延展的瓶，修為便是不斷讓瓶子延展的溶液。

倒掉一半溶液後瓶子並不會縮小，所以可能很快將瓶中溶液恢復原狀，但也有可能舊瓶不容新液，捨棄的修為永遠不能恢復。

赫連凌霄冷笑:「所有的話都是你一個人在說，就連寒生是冰蓮也只是你一面之詞，朕怎知不是你想害寒生？」

莫問君笑道:「這點陛下可以放心，貧道一個小小築基修士還左右不了大能，修魂秘術貧道只告知於他，並不參與其中。陛下該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吧？」

赫連凌霄看向寒生，還未開口，寒生便搖了搖頭，「凌霄，我不願意。」

朝夕相處，何止是赫連凌霄了解了寒生。

赫連凌霄頷首，「好。」

他難以抉擇，便選擇尊重寒生自己的意見吧。

再抬頭看向莫問君:「朕意已決，念在你的確為皇後續命了一年的份上，朕姑且相信你沒說謊，朕會撤銷對你的通緝。」

「但你害朕損失左護軍和兩百精兵，……朕無法原諒你，你以後別再出現在朕面前。」

莫問君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陛下真的忘了貧道曾給陛下說過的話嗎？」

赫連凌霄冷冷道:「朕怎知你是不是胡言亂語？」

莫問君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失望的嘆了口氣，「陛下若不相信貧道，大可多找幾個人問問，北辰此任帝後，三世情緣？」

莫問君抬頭看著赫連凌霄:「貧道還有最後一事告知陛下。」

赫連凌霄有些不耐煩，「你說！」

「剛剛冰蓮大概已經跟陛下說過，皇後娘娘不是魂魄有損，而是本身魂魄不全。」

「是。」赫連凌霄冷冷道:「他還說皇後命格極差。」

莫問君直接忽略了他後面的話，「那陛下可知這樣的靈魂是不被允許入輪迴？」

赫連凌霄疑惑的皺起眉頭，莫問君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陛下一定很疑惑皇後娘娘是怎樣陪了您三生，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莫問君一字一頓道:「倘若不為娘娘補全魂魄，等她到了陰司便會被投入忘川河中任萬鬼啃噬，直至徹底消散！」

莫問君說完轉身朝門口走去，最後又停在門邊:「陛下為何不想想為什麼會遇到貧道，又為什麼能恰好敢在冰蓮飛升前夕登上雪山？」

赫連凌霄看向他，此刻卻沒有煩躁與暴怒。

他心裡太亂了，亂得忘了發脾氣。

如果莫問君說的都是真的，那皇後該是何等凄慘？

可是她做錯了什麼？

莫問君背對著赫連凌霄，「一切皆為天定，但陛下偏要逆天而行，那後果就只有讓皇後娘娘來承擔了？」

「哼！」赫連凌霄冷笑道:「照你這種說法，你這個無法繼續修行的小道士倒成了天命之人了？」

莫問君揚了揚拂塵，「或許……這也是天意。」

隨後又道:「陛下，貧道會在檀緣軒等陛下十日。」言畢走出鳳棲殿，騰空而去。

「凌霄，」寒生扯了扯追到殿門口抬頭看著莫問君離去的赫連凌霄的衣袖，欲言又止。

他有預感，凌霄最終會讓他犧牲修為來救皇後。

但憑什麼呀？

他不想答應。

寒生有個什麼都知道的腦子，或許真如莫問君說的，他是冰蓮，是天地靈物。

可是他腦子裡，並沒有可以用修為無中生有捏造魂魄的印象。

赫連凌霄回過神，輕輕攬住他:「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寒生一愣，他以為赫連凌霄會問他莫問君說的那些話是否屬實，或是問他願不願意幫一幫皇後。

可是赫連凌霄卻是在向他道歉。

他卻是覺得委屈了，但赫連凌霄道歉了就好了。

寒生回抱住赫連凌霄的腰，輕輕安撫，他知道現在赫連凌霄心裡一定很亂很難過。

出了鳳棲宮，赫連凌霄冷著臉吩咐順安:「給朕把禁軍統領叫過來！」

宮牆之上，容許他人飛來飛去，成何體統！

禁軍統領無疑被遷怒，成了承載赫連凌霄怒火的大冤種。

夜裡，赫連凌霄擁著寒生卻依舊無法平靜，莫問君的話語就像魔咒縈繞在他耳畔。

他心事重重的入睡，夢裡倒是一片晴朗。

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上，兩個翩翩少年策馬奔騰，一直跑到明月高懸，然後席地而坐，對酒當歌。

「我的夢想嘛……」少年朝南面北辰國都的方向舉起酒罈，輕鬆愜意的表情忽然變得鄭重:「永遠替吾主守護這萬里河山！」

畫面一轉，微風掀起披風，將軍身披銀甲手握長槍，在成門外與他告別:「照顧好自己，也替我照顧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