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岳不動聲色的敲了敲筆尖，那是他在想心事時的小習慣。

他現下也十分不解，自己那晚怎麼就點名讓衛應許來當他的貼身侍衛？

許是醉意湧上心頭吧，衝動之下脫口而出的話卻坐實了四個字，『金口玉言』，皇帝說過的話，自然就成了改變不了的事實。

楚凌岳最開始將衛應許安排進宮中，也並非是一時興起，在他看來一半是『報復』而另一半則是『挾制』。

衛家，有一個『衛斬風』就夠了。

當年他父皇的『前車之鑒』使得楚凌岳不得不提防著身邊的所有人。

在楚凌岳看來，就連跟在他身旁許久的夏侯寧也和衛應許一般，不過是夏侯家送進宮給皇帝『安心』用的。

但楚凌岳未曾預料到，衛應許的『單純』在皇宮這個大染缸里，卻成了莫名吸引人的特性，便是他也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二。

楚凌岳並不承認，自己會被某人吸引。在他看來，衛應許充其量只能是一個用來打發時間的『樂子』而已，就像現在這樣。

『真笨呢。』

楚凌岳被人一直偷偷摸摸的打量著，卻還要表現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他只能耐著性子反覆在心裡對自己說道，這是自己找的，怎麼也要忍著。

「咳咳。」過了許久，某人越發『放肆』的眼神，讓楚凌岳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以示警醒。

「陛下。」誰知衛應許卻誤會了他的意圖，走上前將放在一旁的瓷盅遞了過去。

楚凌岳隨手接了過來，輕抿了一口，不同於以往入口苦澀的茶水氣息，帶著清甜的香味瞬間充盈了他的味蕾。

「這是···」楚凌岳疑惑道，「糖水？」

「回陛下，碗里是梨湯。入秋了，我看陛下最近因為南方的水患總是發愁，那些個大臣又總是在朝堂上爭來爭去，想來陛下心裡也煩燥得厲害。而且陛下這幾天夜間總是咳嗽，早起嗓子也有些許不適···我就讓御膳房備了些梨湯送來了這裡。畢竟茶水雖然清火，但性涼，入了秋還是這個比較暖身還降火。」衛應許解釋道。

楚凌岳聽罷又將那茶盅拿起喝了幾口。

「衛侍衛倒是心細。不錯，這梨湯喝上去倒是不同於以往的···」

「是我···娘親告訴我的方子，加上兩顆烏梅，會更清潤些。」衛應許笑著揉了揉腦袋，「陛下您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不喝這些···」

「無妨，衛侍衛有心了。」楚凌岳唇角輕抬，微微側頭沖著衛應許燦然一笑。

衛應許只覺得心上好像有隻斑斕的蝶翼輕柔拂過，只消一瞬卻足夠深刻。

*

「衛大哥這麼早？今兒個還要去陛下身邊當差？」和衛應許一個屋的小陸，最近總瞧見衛應許早出晚歸，開口打趣道，「衛大哥現在可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呢~」

「什麼紅人不紅人的？感情這天天早起的不是你。」衛應許忍不住打了個哈氣兒。「哎，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到頭。」

「哈哈哈，多少人求著能在陛下面前露個臉，衛大哥你是不知道，如今你多招人惦記的。」

「我看就你惦記，不然我跟你換換？」衛應許伸手一把扯過小陸的被子，「起來起來，陪大哥一起，大哥跟小皇帝打個招呼，讓你也露露臉。」

「衛大哥！我錯啦，被子還我，我再睡會兒···我昨天夜巡一晚上困得很，我長得又不好看，就不用露什麼臉了，省的陛下見了心煩~」小陸笑嘻嘻得從衛應許手拉過被子。

「你的意思是我還要靠臉吃飯了？」衛應許嗔怒道。

「沒有沒有~衛大哥武功蓋世，是靠實力吃飯的！你快去吧！，一會兒要遲了。」

「哼，這次就饒過你。」

*

衛應許雖然嘴上嫌棄，但心裡卻還是十分樂意這份差事的。

衛應許也說不上那種心情，就覺得吧，每日里能能瞧見小皇帝一面，自己一天都挺樂呵的。雖說兩人間的交談不多，但他就覺得這日子過得也算充實。

衛應許正在心中竊喜，突然迎面跟人撞了個正著。

那人比衛應許纖細許多，一撞之下朝後仰去，衛應許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拉到了懷中。

「沒事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沒注意到···」衛應許略帶歉意的說道。

「···沒事。」那人的聲音聽著清冷，略顯匆忙地從衛應許懷中退了出來。

「你是···夏侯寧？」衛應許看著來人，訕笑道，「方才真是對不住啊。」

「無礙，衛侍衛要去陛下那兒麼？一道吧。」夏侯寧主動說道。

「好。」衛應許點了點頭，走到了夏侯寧身側。

二人行走間是一路的沉默。

衛應許忍不住偷偷將眼前這人和夏侯逸對比了起來。

夏侯家跟衛家可以算是世交，而夏侯逸更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年僅二十就已經是神武營的統帥。在京中一眾『紈絝子弟』中，算是獨樹一幟的存在。

夏侯逸這人，衛應許在進宮前見過幾面，是個性格爽朗灑脫之人，說話間對衛應許更是諸多維護，對待衛應許的態度也和自家親弟弟差不多。

衛應許曾聽夏侯逸提過，他有個在宮中當差的弟弟，名喚夏侯寧。

眼前的夏侯寧較之他哥夏侯逸，那是絕對的『冷漠型』。

先摩登應許進宮前他家老爹和夏侯逸還特意跟他交代了，說進了宮『有人照著』。結果好不容易和這個『寧兒』見了幾次面，每次除了必要的招呼外，就沒說多過幾句話。

衛應許這人又向來敏感，雖說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得罪過這個夏侯寧，但人家這態度擺在那兒，他也不好主動湊上前裝成熟悉的樣子。

「我大哥最近如何？」今日這途中夏侯寧主動開口倒是讓衛應許略感驚訝。

「你說夏侯逸啊，他挺好的，上次休沐的時候我還跟他出去逛了逛，他特意跟我提到了，說你身子不好，這眼下入了秋就要多注意身子，不要著涼了。」衛應許回應道。

「呵，是嘛。」夏侯寧輕笑道，似乎對衛應許的回答感到意外。

「哈哈，是啊，當然啊。」衛應許略顯局促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