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楚凌岳隨口應了一聲。

只是在這暗渠河道內，因著光線晦澀，衛應許一時瞧不清楚凌岳的神情。

「但是我聽說的，是你兒時便隨衛將軍去了邊關，是在邊城長大的，怎麼對這京中附近的地形竟也十分明晰？」

「不敢欺瞞陛下，小時候我的性子按我娘的說法就是有些過於好動。我爹他也是氣不過便把我帶到邊關，想著讓我『吃點苦』，就能收收性子。」衛應許訕笑道，他沒有彼時『衛大少』的那些記憶，這些曾經的過往經歷不過都是他娘親平時同他扯家常時才會說起的。

「這樣麼？衛將軍想讓你收收性子？但衛少爺這性子我可是見識過的。」楚凌岳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身挑眉看向衛應許。

「陛下，您就饒了我吧，別和我計較了成麼？」衛應許討好地說道，「我那時是真不知情···又喝多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衛應許聽了小皇帝這話，自然就聯想到先前這個『衛大少』和小皇帝的『初遇』。

自從知曉那將『他』關進監牢里的人是小皇帝本人後，衛應許心裡就一直揣著忐忑，上次便趁著休沐回家時把前因後果跟衛小年問了個明白。

也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究竟是幹了什麼糊塗事兒。

*

原來當日衛應許是和夏侯逸酒後打了賭。結果就錯將微服出宮的小皇帝看做了旁家女扮男裝的『佳人』，上前『搭訕』的時候就被被認作了『登徒子』。

當時楚凌岳是私下離宮，當面不好發作，但事後就讓人將『衛應許』關進了天牢。

一提起這事兒，衛應許就平白來氣。氣自己也氣夏侯逸。

若說自己每個一官半職，平日里也沒有機會面聖，不認識小皇帝也就得了。但夏侯逸天天朝會多的是機會見到皇帝，怎麼可能沒認出來。擺明了就是坑害他。

「是嘛？」楚凌岳又是那抹意味不明的輕笑。

「陛下您大人有大量，這該受罰我也受了，牢我也蹲了。您就看在我認錯態度這麼好，把這篇過了吧。」衛應許討好得往楚凌岳身前湊了湊，一臉諂媚的笑道。

暗河之內潮濕陰冷，二人先前落水後衣物早已濕透。楚凌岳本就是體溫偏低的人，此時更是全身都有些發寒。而衛應許突然的靠近帶著陣陣暖意，讓楚凌岳再是耐不住這寒意，朝著衛應許招了招手。

「陛下？」衛應許疑惑著歪了歪頭，沒有明白小皇帝那個手勢的意思。

「靠近些···」楚凌岳突然一把伸手將衛應許拽進了懷裡。隨之而來的暖意讓楚凌岳忍不住舒了口氣，「好暖和···」

「嘶！好痛！陛下？」衛應許因著楚凌岳的動作，倒吸了口涼氣，肋骨和腳腕間的疼痛之感讓他忍不住蹙眉，但小皇帝的懷抱卻讓衛應許忘記了疼痛僵在了原地再不敢動彈。

「別亂動，你很冷，朕幫你取取暖···」楚凌岳面色不改的扯著謊。

「這、這樣啊，呵呵···」小皇帝的模樣，讓衛應許不由得笑出了聲，這般任性妄為的『孩子氣』他還是第一次在這人身上瞧見。

「笑什麼？」楚凌岳不解的低頭看了看懷裡的『暖爐』。「這暗渠中夜間寒冷，朕體恤下屬好心幫你，你這什麼態度，嗯？小心朕治你得罪。」

雖然說著『威脅』的話語，但楚凌岳的語氣中卻絲毫不見氣惱。

「是是是，陛下說的沒錯。臣很冷，多謝陛下關懷，臣無以為報。」衛應許笑嘻嘻得回答道。

夜中靜謐，這暗渠之中更是幽靜，滴水之聲、蟲鳴之聲、甚至是心跳之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楚凌岳的喘息聲在衛應許的耳邊縈繞，帶著些許粗重。

「陛下？陛下···陛下！醒醒，你不能睡，這兒太冷了。」衛應許察覺出了異常，抬手摸了摸身後之人的面頰，入手的熱度讓他有些心驚，暗道不妙。小皇帝這八成是著涼發熱了。

「···嗯？衛應許···別鬧！」楚凌岳不滿的緊了緊雙臂，鉗制了衛應許的動作。

「陛下，這兒太涼了，你不能睡，睡了你身體會受不住的。」衛應許焦急得說道。

「我好累···你別亂動。這裡太過於安靜了，我覺得我快撐不住了。」楚凌岳在努力強打著精神，但意識卻逐漸昏沉。

「陛下，陛下？」衛應許拉開楚凌岳環著他的雙臂坐了起來。「陛下，你要是覺得太困的話···我給你唱個曲兒吧，聽著你就不困了。」

「哦？你還會唱曲兒？」楚凌岳終於來了興緻，抬了抬頭看向衛應許。

衛應許坐直了身子，引著楚凌岳靠座在他身旁，伸出一隻手攬過楚凌岳的肩膀。「以前···在邊關的時候，沒什麼旁的事，一天到晚除了吃沙子就沒啥其它活動，我們營里有個人家裡祖上有這麼個活計，偶爾閑了就給我們唱唱曲兒，聽著聽著也就會了那麼幾句，你別嫌，權當解解悶了。」衛應許解釋道。

「好···」楚凌岳點了點頭。

衛應許打小兒就喜歡聽戲，他總覺得戲檯子上的那些人一個個都在發著光。聽得多了，自己也會模仿上兩句。但是真讓他自己唱，也就只會在沒人的時候偷偷哼上兩句，這般在人前唱，那也是頭一回。

衛應許的詞記不全，調倒是和的上，唯一的聽眾楚凌岳也全程捧場，偶爾還會給他打打拍子。

「不錯，不錯，應許還有這技能呢。」楚凌岳讚許道，「但是，這戲子旁門之技到底不是上流，以後莫要在旁的人面前提起···」楚凌岳抬頭眸中滿是深沉得看向衛應許。

「陛下···」衛應許在對上那雙幽深的雙眸時，再挪不開雙眼。

「有時候···真正喜歡的，便要剋制好了不讓其讓人察覺，在你沒有能力去守護那些時。」楚凌岳突然起身，俯視著眼前之人。

衛應許才發現不知道何時起，竟有點點陽光透過暗河上的洞口漏了進來，鋪灑在楚凌岳的身後，讓他整個人散發著暖陽之意。

「走吧，應許，我們該出去了。」楚凌岳朝著衛應許伸出手，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