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斯渡滿臉疲憊和悲傷，讓人看了忍不住想把他緊緊抱在懷裡。

但是霍川在這個時候忍住了，因為有些事情，必須需要他自己去消化。

「醒了？」霍川滿眼寵溺，語氣比平時更加溫柔，「衛生間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你先去洗把臉吧，早飯馬上就好。」

岑斯渡怔怔地站著，無助地叫他的名字，「霍川……」

「嗯，我在。」霍川的手上端著碗，一邊盛粥一邊應到。

得到回應後的岑斯渡，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木訥地張了張嘴，喉嚨里卻發不出聲音來。

算了，他轉身，確定了衛生間的方向後，抬腳往那邊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依靠任何人，就算是什麼都可以為他做的霍川，岑斯渡也並不想太過於依賴他。

他花了這麼多年才學會的獨立，不想在頃刻間，就土崩瓦解。

三十歲，就該有個三十歲的樣子。岑斯渡常常這樣想。

站在鏡子前，他撐著沉重的眼皮，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嚴重到嚇人，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劉海有點長了，戳到眼球，癢癢的。

岑斯渡拿起一旁未拆封的新牙刷，拆開扔掉包裝後，站在鏡子前的他，眼神空洞地刷著牙。

他總覺得，有一股悲傷，如影隨形的環繞在他身邊，怎麼樣都揮之不去。

吐掉口中的泡沫後，他微微弓著身子，雙手撐在洗手台邊，眉頭緊鎖。

心臟突然在一瞬間抽搐了一下，似乎全身的力氣，都在一瞬間被抽走，這難道是難受得要死的感覺嗎？

疲憊不堪的岑斯渡揉了揉眼睛，想要趕走眼睛裡的悲傷。

可是，悲傷突然傾瀉而出，化為了從他指縫中流下來的淚水。

為了不辜負霍川的好意，早飯他吃了一些，然後就放下筷子，說他想去醫院。

霍川沒有絲毫猶豫，爽快地點點頭，說陪他去。

葬禮舉行的時候，跪在靈堂里的，只有岑斯渡和霍川。

儘管，岑斯渡對他說，可以不用來。

一場葬禮，冷冷清清的。

葬禮本來就該這麼冷清，岑斯渡為家人辦過三次葬禮，每次，都冷清。

霍川推了工作，還是時時刻刻呆在他身邊。

就連買墓地的錢，都是霍川出的。

葬禮結束後的兩三天時間裡，岑斯渡都窩在家裡。

他無心出去工作，期間，他把銀行卡上的幾千塊錢，全都拿去還債了。

他不禁覺得迷茫，甚至他的腦海中冒出來一個念頭。奶奶都不在了，自己一個親人都沒有，還有堅持下去的必要嗎？

霍川每天都來，像是怕他想不開，或是發生什麼意外。

「霍川，你不用每天都來。」岑斯渡猜出他的意圖，看著正從保溫盒裡，把飯菜拿出來的霍川說到。

「等你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我就不會每天來了。」霍川擺放好碗筷，轉頭看他，示意過來吃飯。

岑斯渡撐著沉重的身子從沙發上爬起來，思索了一陣後，起身往餐桌邊去，「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欠的債還沒還完，所以我會堅持下去。」

沒有理由逃避現實，岑斯渡知道。

現實就是充滿很多不確定的因素和危險，但是變故突然到來的時候，不還是要面對嗎？

見他坐下後，霍川盛了一碗湯，放在了他面前。

「斯渡，我一直都在，一直在你身邊。」霍川只能安慰他，「所以，你可以依靠我。」

聞言，岑斯渡抬頭看他，「謝謝。」

他不想揣著明白裝糊塗，霍川對他的好，他沒有當作視而不見。

十三年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但是，現在卻不是回應的好時候。

「我會調整好自己，你不用太擔心我，真的。」岑斯渡抿了抿嘴，想要露出一個盡量不讓他擔心的表情。

他臉上的表情太勉強，霍川移開停留在他臉上的目光，薄唇輕啟，「你能這樣說，我就不擔心。」

岑斯渡點點頭，往嘴裡扒拉了一口米飯。

他沒有太多時間去傷感生離死別，花了兩三天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需要馬上出去找房子，因為最近這兩天，負責拆遷的人已經過來通知他了。

並且，樓下的「噠噠噠噠」聲，直到夜幕降臨後，才停下。

周圍的鄰居早就搬的差不多了，所以一到夜深人靜，周圍又安靜得可怕。

岑斯渡環視周圍一圈，這間屋子裡，承載了太多難以忘懷的記憶，他非常捨不得。

可即使再捨不得，這裡終究會變成一片廢墟。

「霍川。」

「嗯？」正在給他夾菜的霍川，動作一頓，「怎麼了？」

他沒有任何拐彎抹角，「你能借我點兒錢嗎？」

要是決定這兩天就租到房子，並且搬出去的話，他必須得需要一些錢。

可是前幾天，因為到了每月的還款期限，所以岑斯渡把錢全都給了被害人一家。

現在銀行卡上的餘額，只有兩位數。

所以，他不得不開口問霍川借錢。

霍川瞥了一眼窗外，想起來停在樓下的挖掘機，「你是要找房子？」

「嗯，打算明天出去找。」

「別出去找了，搬過來和我住吧。」

雖然現在不是提起這件事的好時機，可是這句話，霍川還是輕易地就脫口而出了。

岑斯渡順著他的意思，想確定他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收房租嗎？」

「不收。」霍川回答地認真。

岑斯渡拿著勺子喝湯，眼底閃過一絲異樣，察覺到他的表情十分認真，說道，「房租我先欠著，會還的。」

「隨你。」霍川並不是缺這點房租，他只是不想讓岑斯渡有太大的負擔。

相反的是，霍川心裡是竊喜的，卻沒有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依舊看不出喜怒地問，「打算什麼時候搬？要整理的東西多嗎？」

「不多。」他沒打算把家裡的東西全都打包帶走，他帶不了，因為實在太重。

不僅僅是物品重，就連回憶，也很重。

霍川放下筷子，語氣平靜，「那你什麼時候收拾好了。就打電話給我。」

「嗯。」岑斯渡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