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確實沒什麼東西需要收拾。

要帶走的東西，一個行李箱就足夠裝得下。

那天，他提著行李箱下樓的時候，看見霍川靠在車門上抽煙。

岑斯渡第一次見他抽煙，黃昏時分，夕陽把他的側臉勾勒得更加完美。

從他指間升起的煙霧，讓他的側臉變得朦朧。

難道，自己唯一的選擇，就是奔向他嗎？岑斯渡不禁這樣想。

「就這些？」霍川徐徐吐出一口煙霧，眉頭微蹙。

岑斯渡「嗯」了 一聲，朝他伸手，「我能抽一根嗎？」

霍川笑了笑，一邊從兜里摸出煙盒遞給他，一邊問，「你會抽嗎？」

「小瞧我。」岑斯渡嘟囔了一句，眼底卻閃過一絲憂鬱。

他豈止是會抽，曾經有段時間，他幾乎是到了煙不離手的地步。

只不過，後來之所以戒煙，是因為他發現，照他這麼抽下去，還債的日子，得延長。

見他已經點燃香煙，霍川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冰冷，「誰教你的？」

「抽煙有什麼可教的？」岑斯渡深深吸了一口香煙，煙草味席捲進肺里，有點兒抗拒的意思，可是煙草味逐漸麻痹大腦，他眯了眯眼，慢慢吐出一口煙霧。

其實，抽煙是前男友教他的，前男友教會了他很多，可到頭來，卻發現他並不是個好人。

「經常抽嗎？前段時間沒見你抽過。」

岑斯渡搖頭，神色略帶了些慵懶，「不常抽。」

抽了兩口之後，他將煙夾在指間，聞著香煙燃燒的味道，心裡逐漸平靜。

他之前一直埋頭努力工作，突然間停了幾天，就會覺得渾身懶懶的沒精神。

他轉過頭，視線落在那輛電瓶車上。他還是要靠送外賣還債，並且，還得支付霍川房租。

霍川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像是看穿他的心思，「如果你願意，剩下的錢，我可以替你還。」

「謝謝，好意心領了。」 岑斯渡撣了撣煙灰，指間的火光，在黃昏時候，顯得更為醒目。

現在支撐他前進的，就只有這些債務，要是霍川一出手，把他的債務全都還清，那自己一時半會兒，能再做些什麼呢？

「待會兒我讓人把車騎回去。」霍川扔掉煙頭，煙頭掉在滿是泥濘的地上，瞬間就熄滅了。

「謝謝。」

岑斯渡抬頭看了一眼那扇窗，心裡是怎樣的情緒，他形容不上來。

酸酸澀澀的，好像快要呼吸不上來。

他最後吸了一口煙，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心中的沉悶一起呼出來，覺得胸口處輕鬆了一點兒之後，這才把煙頭扔掉。

———

霍川把他帶回了城南的別墅，這裡相比臨江一號那邊，會安靜很多，空間也會更寬闊。

因為，霍川主要是想讓他放鬆一下。

車子在地下車庫停好之後，霍川從後備箱里拿出他的行李箱。

岑斯渡伸出手，說自己來就好。

霍川說沒事，行李箱很輕。

行李箱真的很輕，他幾乎是要懷疑，岑斯渡是不是壓根什麼東西都沒帶？

從地下車庫上去之後，王姨見他們回來，趕緊迎了上去，「霍先生，您回來了。」

「嗯。」霍川點點頭 ，「王姨，房間收拾好了嗎？」

「一早就收拾好了，現在帶岑先生上去？」

「我帶斯渡上去吧，麻煩現在準備晚飯。」說著，霍川就抬腳往樓上去。

岑斯渡跟在霍川身後，這裡比第一次來的時候，安靜了很多。

但是，也顯得空曠很多。

霍川站在樓梯口等了他一會兒，見他在四處打量，不禁問，「這裡的裝修風格，還喜歡嗎？」

岑斯渡尷尬地收回視線，「我不懂這些。」

他大概能猜到，這裡的每一件傢具和擺放的工藝品，都不便宜。

要是想讓他說其他再多的，還真是說不出來。

岑斯渡跟上霍川，稱讚道，「不過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你的風格。」

冷色調當中，突兀地出現一抹鮮艷的暖色，就像霍川在房間里，擺著的那一大瓶花一樣。

一大束白色的薔薇中間，有一支格外顯眼的紅玫瑰。

不搭，但是好看。岑斯渡這樣想著。

見他不說話，霍川的心裡有些忐忑，「喜歡嗎？」

以前這間卧室一直空著，直到那天晚上，這間卧室，才終於等到霍川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他怕岑斯渡不喜歡室內的陳設，上午的時候，匆忙叫設計師好友來看過，稍微更改了一下布局之後，這才讓王姨擺放了一瓶花在這裡。

岑斯渡徑直朝那一瓶花走去，花香馥郁芬芳，他忍不住抬手撫摸了一下花瓣，「花很漂亮。」

霍川走到他身後，眉眼帶笑，「你喜歡就好。」

喜歡就好？

岑斯渡反覆咀嚼話里的意思，無措地張了張口，努力好半天才發出聲音來，「謝謝。」

聲音微弱，尾音有點發抖。

他哭了。

霍川的目光飛快落到他的側臉，發現他濕潤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緊緊抿著的嘴唇在強忍著哭泣聲。

以前的他，好像沒有這麼愛哭。

滿臉心疼的霍川摸摸他的頭，隨後把他攬進懷裡。

看見他哭泣的表情，霍川根本做不到無動於衷。

岑斯渡不想這樣靠在他懷裡哭的，自己也不是淚失禁的體質。

但是就是忍不住，一旦覺得感動，就忍不住鼻酸。

心裡像是埋藏著很多委屈，怎麼樣試圖冷靜，都無法安寧。

霍川輕輕拍著他的背，眼底逐漸攏聚過來一層黑暗。

可是黑暗，很快就被燈光的明亮驅散開。

如果說，重逢是霍川布好的局，那麼現在，岑斯渡已經踏進了這個局裡，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不，他不滿意的事情太多了。

霍川聞著他身上還沒消散開的香煙味，眼神逐漸變得凌厲。

記憶中的岑斯渡，很乖。

乖到你叫他往東，他不會往西的那種。

所以，抽煙這種壞習慣，一定不是他自己學會的。

可是分開的這十三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霍川不得而知，也無從得知。

他遇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霍川都不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