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時，肖一銘正坐在前往醫院的計程車上。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頓時滿頭頂問號，怎麼也沒把發消息的人和發的這條消息對應上。

學神在問誰是他的愛人？　　

好奇怪。

被盜號了？

肖一銘剛發出這條消息，備註為「媽媽」的聊天窗就彈了出來。

「一銘。弟弟真的在寢室睡覺嗎，我看他輔導員的朋友圈，弟弟是不是夜不歸宿了？」

「……」

十五分鐘前，他就跟媽媽說了肖然正在宿舍睡覺，至於睡覺前為什麼沒報平安，純粹是忘了。

而現在，已經快兩點了，竟然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肖一銘眉頭一皺，切到和媽媽的聊天頁面。

剛打了兩個字，就看見頁面頂部來自「學神」的消息。

「沒有，是本人。」

「……」

好吧，這種無聊的問題，又不涉及到金錢，回答就回答了吧，等回頭就跟別人說下學神被盜號了，一定要小心被騙。

於是肖一銘順手切回去，回了，又順便發了個朋友圈——

「沈瑜疑似微信被盜號，請大家謹防被騙。」

算是了結了這個事情。

然後準備應付媽媽的質疑。

不過也多虧了這條信息，肖一銘沒想立刻回媽媽的話，就留出些時間來思考該如何給弟弟圓過去。

他想，既然媽媽這麼問，那肖然導員的朋友圈一定是發了什麼和肖然有關的信息，才導致媽媽這麼想的。

他點開肖然導員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朋友圈，只是一張警察局的照片，和一句語焉不詳的感嘆。

絲毫沒有提到肖然半個字眼。

「……」

自從肖然小時候回家時被人拐跑過一次，媽媽就有點精神緊張。

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都能想到他倆身上去，總要確保他倆都老老實實地呆在宿舍，才肯安心，所以才有了每晚報平安的活動。

如果有一天忘了，面臨的就是像今晚一樣的後果。

而如果真的讓媽媽知道肖然今晚是夜不歸宿，以媽媽的恐怖聯想能力，後面不用想，肯定是愈發嚴厲的管束。

之前高中時他和朋友出去玩，都被要求一直開著共享定位。

直到大學時據理力爭，才獲得了基本的行動自由，只要他們二人每晚報平安就可以。

明明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明明已經上了大學了……

他不能因為今晚的事，而讓這點自由都被收回去。

肖一銘深深嘆一口氣，撥通了和媽媽的語音通話。

「喂，媽？」

「一銘嗎？」

「嗯，是我，肖然沒事，他還在宿舍睡覺，導員的朋友圈，應該只是他自己今晚的有感而發吧。」

「讓弟弟給我回個……」

「媽，」肖一銘握緊手機，「肖然他真的在睡覺，他是晚上熬夜學習，結果太累了，就睡過去了，所以才忘了打電話這件事的。」

「可……」

「你別多想，你也知道，他一個那麼乖的孩子，能發生什麼事，你快點睡覺吧，都兩點了，等明早兒，我讓他給你回電話。」

「……」

再開口時，媽媽語氣明顯緩和，囑咐肖一銘讓肖然不要學習太辛苦，又說等回家時給他們做好吃的補補，又說好久沒見過他們了有點想念。

肖一銘又和媽媽聊了兩句，見媽媽絲毫沒有掛電話的意思，最後無可奈何，吼了一句「你再不睡覺臉上又要爆痘了！」，媽媽嗖的一下就掛斷電話。

計程車內重歸一片寂靜。

街邊路燈明亮，高速行駛下的車窗向路燈借得幾片光斑灑向車內，照得人影影綽綽。

肖一銘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微抱著書包，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也不知道此時此刻適合說些什麼來緩和車內的氣氛，同時，也在猶豫。

良久之後。

「李微。」

李微本來在想事情，突然聽到聲音，嚇得一激靈，「啊？」

「我想知道，」肖一銘垂著眼皮，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自己的膝蓋，「這幾天肖然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啊……？」李微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抱緊了書包，宛如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動物，「異常……沒，沒啊。」

「……」肖一銘停下了手指，撩起眼皮看向李微，「無緣無故的，肖然怎麼可能會夜不歸宿，還會和人打架。」

「這個……」李微躲開了肖一銘的視線，低垂著頭，手上無意識地把書包帶子攥得緊緊的，「可能是肖然出去玩，路過，然後被誤傷了吧。」

「……」

沉默。

與肖一銘沉甸甸的視線。

只是被這麼看著，李微就感覺彷彿有一座大山壓在自己身上，壓得他根本喘不過氣來。

又像是陷在海洋漩渦里，隨著湍急的水流越陷越深，直到溺死。

他想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做錯了……既對不起肖然，沒辦法守住肖然的秘密，又對不起一銘哥，沒能遵守和他的約定保護好肖然……

驀然間，壓力突然變小。

肖一銘輕輕拍拍李微的肩，再開口時，聲音莫名能聽出來一股委屈。

「你在怕我，我很可怕嗎，我又不是什麼吃人的怪獸，不會把你一口吃掉。」

「看看我。」

肖一銘伸出手，掠過李微的鬢角，拂過面頰，放在下巴之下，稍微用了用力。

順著這股溫柔的力道，李微恍然抬起頭。

在朦朧的窗外光映襯下，此時的肖一銘，不像剛才那般生人勿進，反倒有種溫潤的鄰家哥哥的氣質，淡淡地笑著。

「哎呀，」肖一銘睜大了眼睛，「怎麼還哭起來了？」

肖一銘手忙腳亂地拿過李微的書包，從裡面翻出來紙巾，又手忙腳亂地擦掉李微臉上的淚珠。

但越擦越多，肖一銘又由衷得不可思議。

「哇，我第一次見到眼淚成精變成的人。」

「別哭了別哭了，再哭眼淚就不是眼淚，而是珍珠了。」

「……」李微委屈巴巴，「剛還是眼淚精，現在又是美人魚……而且我也不是美人魚。」

肖一銘嘿嘿一笑，「甭管什麼魚，只要你不哭了，直接立地成佛變成人。」

「……什麼奇奇怪怪的比喻。」李微吸了一下鼻子，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淚，帶這些悶悶的鼻音說：「我沒事，我不哭了，剛才就是情緒上有點失控……我有些淚失禁體質。」

「淚失禁！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感覺有點有趣……」

李微抿抿嘴，拽拽肖一銘的袖子，「一銘哥，我有事情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