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鈺滿頭大汗的從床上醒來，抬起右手按在胸口，睡前蓋在身上的薄被已經踢到床下，額前的頭髮被汗水打濕了幾咎，躺在床上平復了好一會兒氣息，腦袋裡還映著夢裡支離破碎的畫面，那個人的樣子早就被他忘的差不多，夢裡和回憶里依舊是那張模糊不清的少年樣子，咧著嘴展示一口白牙，拉著自己推薦好用的牙膏。

畢業以後季鈺一直留在K市，嚐試了好幾份工作，在這個大學生爛大街的年代找工作讓人焦頭爛額，因為自己的性格原因，幾份工作都無疾而終，他做不來職場生活的陰奉陽違，渾渾噩噩的換了幾分工作，大學室友勸他也去考個公務員，季鈺搖搖頭拒絕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家裡也沒什麼可打點的。

畢業兩年季鈺輾轉多個職位，泄氣了一次又一次，K市雖然是省會，工資卻頑固的停留在三四千，一抓一大把的廉價大學生勞動力跟盛季的腐爛水果一樣多。

季鈺多年了還是保持著買雜誌的習慣，螢火蟲雜誌熟悉的結尾頁面依舊有投稿鏈接。

鼓勵自己說試試看，沒有透過也沒事，就當練習一下寫作了。

洋洋灑灑寫了十多萬字，下班修修改改了幾天，鼓足勇氣按照編輯留下的聯繫方式發送。

收到回覆的時候季鈺還不太敢相信，螢火蟲不僅有雜誌連載，還有網站家園，季鈺根據編輯的建議下了app，搗鼓了半天才把作品發到網上，一邊上班一邊晚上碼字，半年後因為高人氣的網文連載催更跟公司遞交了辭呈。

頭一天早上多年來的生物鐘把自己叫醒，在衛生間洗漱完畢才想起來自己昨天已經交接完工作離開了公司。

經理沒說什麼挽留的話，很爽快的給他結了工資。

季鈺沒有跟任何人提他已經辭職的事，一個人勤勤懇懇的當個碼字機器。

季鈺特別享受腦袋裡的故事全部幻化成文字的感覺，他比較喜歡寫兇殺系列文，在一眾後宮玄幻文中殺出重圍，幾年來積累了不少人氣，有叫好聲也有謾罵聲，看多了那些不好的評論季鈺也逐漸麻木，無論讀者叫囂的聲音多大，他依舊保持自己最初的設定，讀者頭鐵他更鐵石心腸，你罵任你罵改文不可能。

點了份外送到出租屋裡，季鈺低垂著腦袋慢吞吞的解決自己遲來的午飯，他喜歡深夜碼字，每次睡醒時間都過了中午。

吃完飯收拾了一下沒吃完的外賣，丟進垃圾桶里繫上垃圾袋，換了一雙外出的鞋子。

小區是個搬遷區，季鈺畢業開始一直住在這裡，樓下的24小時超市是一家四口開的，看到季鈺進門還笑著打了聲招呼，季鈺點點頭當打招呼，徑直走向水果區，挑了半個西瓜，冷凍櫃的冷死撲在穿了短袖的手臂上，泛著絲絲涼意。

家裡的牛奶快喝完了，順手買了新的一箱，結賬的時候加了兩包煙。

安靜的等待老闆報價，調出二維碼結賬。

手裡提著東西又返回樓道里，這個時間段人少，沒幾秒鐘電梯就在眼前打開，按了樓層站在靠後的位置，默默看著即將合上的電梯門。

一隻纖細的手臂拉住電梯門，季鈺腦袋裡想著小說接下來的發展內容，冷不丁看到一隻手心裡顫了一下。

少年喘著氣進入密閉的電梯廂里，應該是附近的中學生，這個時間段是上課時間，不知道怎麼出現在這裡。

季鈺站在正後方視線無可避免的瞄到熒幕的頁面，熟悉的app界面，熟悉的小說名字。

少年低聲罵了一句髒話，手指在手機鍵盤上摁了一會兒，評論區的吵架樓蓋的老高，他堅決捍衛喜歡的作者。

這些人根本看不懂這篇文，都在狗叫。

季鈺想提醒他還沒按樓層，想了一會兒還是沒說出口，四年多的獨居讓他彷彿喪失了與人交流的能力。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季鈺隨著少年走出電梯，原來兩人住在同一層，每一層有六戶人家，季鈺住了快四年都沒見過這個人。

把西瓜拿到廚房裡切了小半碗出來，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五個未接來電全是母親。

季鈺輕微皺了一下眉，吃完西瓜才慢吞吞的回撥了電話。

「季鈺，怎麼不接電話」，母親有些渾厚的聲音響在耳邊。

「忙，才看到」，家裡人還不知道自己早就辭職了，一直以為自己還在原先公司上班。

季鈺家裡務農，父母一輩子都在那片土地上耕耘，面朝黃土背朝天，家裡好不容易出個大學生，早年間都高興壞了，哪曾想到過了兩年大學生多如牛毛。

「媽微信里跟你說的那姑娘你怎麼看」，自己小兒子都28了，一直沒帶個女朋友回家，可把她急壞了。

聽到城裡的小姑子介紹，立馬聯繫季鈺，他們家條件並不優越，現在跟他們那個年代父母的媒妁之言不一樣，講究自由婚姻，人民受教育水準提升了，每個閨女都是父母的寶貝，年輕人講究戀愛自由，季鈺嘴笨，自己以前擔心他早戀，後來發現自家兒子就是木頭做的，還是枯竭的木頭幹，雨水泡十多年也發不了芽，更別提開花結果了。

農家人普遍生性拘謹，家人之間也沒有什麼爸爸愛你媽媽愛你的言論，都是默默關心對方，一看自己兒子都快三十了還跟石頭一樣，讓他爸爸去遊說兩句，難成想父子兩一個德行，大兒子早就結了婚生了兩個小娃，讓他去勸勸弟弟結果給自己講了一堆婚姻是墳墓的歪理，催婚的活兒還是交回到她身上。

「我還沒結婚的準備」，季鈺沒想到母親還存著這個念頭。

這兩個月來，母親隔三差五就提這個事，季鈺苦不堪言。

消停了一個多星期以為過去了，哪成想今天又來了。

「媽媽不是讓你現在就結婚，你去見見人也好，相處相處看，說不定就看對眼呢」。

季鈺實在對這些沒想法，被母親糾纏了半天，電話以他回去看看的妥協結束了。

看了一眼微信，果然跟母親的聊天界面里有個推薦名片。

女生已經主動發送了好友申請，季鈺想了想點了透過好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得聊著天，季鈺寫小說速度很快，聊天就不行了，基本都是一問一答，女生問一句他答一句。

熒幕的另外一頭估計感受到他的冷淡，交流了一會兒就借口有事走了。

季鈺端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調到蠟筆小新的界面，一集一集觀看，熒幕的藍光映在他的眼鏡上，隨著熒幕里搞怪日常臉上泛起柔軟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