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省作為少數民族聚集的大省，每個州市都自帶民族特性，錯綜複雜的語言和民族支系劃分讓Y省在國內頗負神秘之地名稱，Y省氣候基本屬於亞熱帶和熱帶季風氣候，西北屬高原山地氣候，動植物種類數為全國之冠，素有「動植物王國」之稱，被譽為「有色金屬王國」，歷史文化悠久，自然風光絢麗。

近幾年來的旅遊熱潮達到新高度，當然這不包括季鈺家，多少年前就嚷著要在本地開設景區，過了快十年還是古井無波。

N州地勢險峻，望不到頂的山脈直插雲霄，洶湧的江水拍打在兩岸的懸崖峭壁，N州用高山峽谷跟別的州府開了一個屏障，宛如Y省遺失在舊時代的野子。

因為獨具一格的地脈山勢，N州一直沒有開通高鐵和機場，季鈺想回家只有兩個選擇，坐飛機或者高鐵到臨近州市，下了車再坐班車去自己州市，然後再坐麵包車或者打車回鄉下，要麼就坐客車回去N州，再坐車回去。

前者過程麻煩，後者坐一晚狹小客車，不說環境差，用時也太久了，季鈺上大學，來回寒暑假坐了三年，對客車中混雜的難聞氣味還記憶猶新。

很難想像202幾年了，一個省份的州市居然沒有開通高鐵，不是縣城而是州市，季鈺背著包從B市的機場走出來，小機場的便捷之處就是出機快，踏入了地級市，少數民族的氛圍感撲面而來，街上夾雜著穿著民族服飾的老嫗。

季鈺搜索了一下路線，八月份的烈陽穿過巴士站的頂棚，熱度直接燙在他暴露在空氣中手臂上，濕熱席捲全身，身上的黏膩感令人不舒服。

坐了公交去汽車站，花了幾十塊坐上開往自己州市的班車，季鈺靠在車窗上昏昏欲睡。

迷糊中靠著車窗睡了過去，車上響起窸窣聲他才醒過來，穿著警裝的幾個人從車門上來，司機熄了火跑往站點的廁所解決尿意。

例行檢查，N州臨近緬甸，進州市都需要檢查身份信息，本州的通行快，刷一下/身份證就行，外省和外州則花些時間盤問。

「季鈺，嗯？本地人？」，wu警取出讀卡機里的身份證，眼睛在卡片和他臉上轉了兩圈。

Y省人普遍黝黑，尤其是N州，紫外線高，州內基本都是靠山吃山的農戶，季鈺生的白凈，以為他是外省過來遊玩的，看了一下信息，地道本地人。

「嗯」，季鈺端坐在座位上，頭髮有些長了，被熱氣打濕了劉海，黏在額前。

季鈺的確一看就是少數民族特有的長相，眼窩深，鼻樑高，英氣的眉毛橫亘在眼瞼上方，第一眼容易被他的白皮產生疑問，不能怪別人，在普遍黑皮行走的州市，季鈺這樣白的水嫩的還是佔少數。

檢查站上用民族服飾和標誌性的物器點綴，××州歡迎你的幾個大字引入眼簾。

過了檢查站就正式進入州府境內，熟悉的兩岸峽谷，國道邊帶著洲府的特色民房逐漸增多，省內藍天白雲走到哪裡都有，季鈺私心的覺得自己家鄉的更勝一壽。

進了州市行程就快了起來，季鈺沒有去市裡跟大哥打招呼的想法，下了客車立馬又坐了路邊的麵包車，州民族中學的標牌隔著老遠距離都隱隱看的到。

車下了國道停在鄉里的岔路口，父親接到電話早早等在路邊，父親買了個機車，家裡還有一個農忙用的三輪車，季鈺沒帶什麼東西回來，所以開了個機車來接他。

「回來了」，父親走到他身邊，想幫忙提個東西，發現而已全身上下的行李就是一個雙肩包，訕訕的笑了一下，走到路邊的機車邊。

「嗯」。

季鈺的性格多半繼承了父親，寡言少語，喜歡悶著頭做事情，大哥隨母親生性開朗，從小到大跟周圍人都能打成一片，常年身居孩子王的地位，身後跟著一群小兵小將，季鈺很小的時候也是他身後童子軍的一員。

母親站在二樓的陽台，滿臉都是高興，父親把機車開進一樓的停車位，季鈺頂著母親熱烈的目光從台階走上去，母親移到大門邊，扒拉著門把季鈺迎進門，跟在他身邊說路上累了吧，給你留了飯，還有你喜歡吃的粉，知道你回來特意買回來給你的。

父親跟在身後，雖然沒什麼言語關懷，臉上也帶著熱切，季母的話也是他想說又不好意思開口的，都替他說了，他就跟在一旁樂呵呵的看著他們。

「家裡的蜂蜜，給你泡一杯喝喝，你爸新取的」。

「這個臘肉吃著可香，你多吃吃，城裡菜市場的肉可沒咱們這個鮮，別只吃粉，多吃肉」。

「一看你就不好好睡覺，你看眼睛都青了」。

季鈺坐在廚房餐桌上，絮絮叨叨的念著，父親泡了一杯蜂蜜水擱在他手邊。

「明天你去見見你姑媽介紹的小姑娘，在電視台上班，父母都是市裡的職工呢，她媽媽跟你嫂嫂還是醫院同事，人姑娘長得漂亮，文化水準又高，工作穩定，你姑姑特意給你留意的，你明天收拾板正點」。

季鈺夾了一塊子粉鋪在米飯上，家裡米飯都這麼好吃。

母親還在念叨，季鈺邊吃飯邊嗯嗯嗯的回答，夫妻兩圍坐在身邊，季母是主力輸出軍，季父喝著茶，季母問他是不是的時候他點頭，表示自己也在參與。

「讓他休息一天再去吧，坐車都累了」，季父看老婆說的差不多了才打岔。

「行，我給人回個話，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後天去市裡跟人家見個面」，說完拿起手機去電視房給姑媽打電話了。

季鈺吃了飯，要去洗碗，季父趕忙讓他放下回房間休息，季鈺也沒推辭，家務活一般都是母親包圓，季鈺和季朗很少做這些。

季鈺單獨住在三樓，房間在最邊上的位置，其餘兩個房間都是客房，過年過節有親戚來就會住空餘的兩間房，平時就是放了一些雜物，季母勤快，東西都擺落整齊。

季鈺在三樓衛生間洗了個澡，洗去一身的黏膩感，換上短袖短褲，拿毛巾隨手擦了一下腦袋就回了房間。

母親知道他回來打掃了一番，床上只有夏季蓋的涼被，鋪了一層涼席，季鈺從包里拿出電腦擺在書桌上，取出單獨的鍵盤，這張書桌他用了十多年。

季父早年是鄉里的木匠師傅，家裡用的衣櫃書桌椅子還有飯桌茶幾都是他親手製作的，季鈺小時候就會待在父親的工具房，看他拿刨具在木頭上劃拉，刨出來的木屑堆滿在季鈺腳邊，偶爾也有需要他搭把手的時候，墨汁線的頂端綁了細小的釘子，季鈺按照指揮站在對面把線拉的緊繃，季父抬手把墨汁彈在標記好的位置。

季鈺看著手指上黑乎乎的墨汁印子就會傻乎乎的摸在牆壁上，因為這件事挨了母親不少罵。

母親給他做了一個帆布包，父親有時候去別人家裡做工就會帶上他，他包里裝著父親的工具，要一件他遞一件，比起到處撒野的季朗，季鈺更沉的下心做季父的小助手，做完工回家的時候路上遇到人就喜歡逮著他逗趣。

「季師傅下工啦，小季師傅今天也出活啊」。

小季師傅是季鈺的專屬稱呼，每每這時候季鈺就會躲在父親身後，睜著大眼睛羞怯的看著鄉民，抿著嘴不接話。

季父笑著把他舉起來，讓他坐在肩膀上，帶著他去石灰坑裡把放在裡邊的雞蛋拿出來，生石灰和水反應會放出大量的熱氣 ，產生的熱量可以把雞蛋煮熟，季鈺沒有接觸過化學，覺得父親的智慧太偉大，世界上居然有這麼神奇的事情。

兩個人偷偷把雞蛋吃了再回家，哥哥已經坐在電視房裡看晚上的偶像劇，母親忙著把菜下鍋，父子兩把臉和腳洗了才準備吃飯。

家裡每天的娛樂活動就是晚上一起吃著飯看電視，老牌的康佳彩色大肚子電視機，調來調去也就七個台，其中兩兄弟最喜歡的就是星空台，每天下午的動漫時間段俘獲了眾國小生的心。

陰雨天是令人最不開心的日子，泥濘的上學土路，帶著雪花的電視機微弱信號，季鈺站在電視機前，季朗爬到屋頂轉動鍋蓋機的方向。

「有了沒」，季朗大聲喊。

「還沒有」，季鈺認真盯著畫面上的灰白雪花。

「哥哥，有了，很卡」，季鈺學著他哥大聲嚎嗓子。

「現在呢」，季朗皺著眉把鍋蓋機的頭部換了個位置。

「又沒了」，季鈺沮喪的說。

「哥哥，好了好了」。

每天準時十點鐘被季母趕去睡覺，季鈺通常九點就不行了，歪歪扭扭坐在沙發上捨不得離開，季朗推了好幾下他都不願意走，只好讓他躺在自己腿上睡覺。

季鈺年紀還小，平時最黏這個哥哥，季朗很羨慕班裡有妹妹的同學，知道母親懷孕的時候，盼星星盼月亮的想要個妹妹，逢人就嘚瑟自己要有妹妹了。

哪成想落了個帶把的，通紅緊皺的臉讓季鈺丑的跟個猴子似的，還比不上猴子，季鈺光溜溜的沒有毛髮，季朗難過的大哭，問季母為什麼不是妹妹，小娃長得太丑他接受不了，為了這件事還絕食了一天。

鄉下沒人能閑散，季父給人做工，母親負責家裡的一對農田山地森林，照顧季鈺的任務就交到上國小的季朗，季朗正是貪玩的年紀，哪裡靜得下心待在屋子裡陪只會咿咿呀呀的季鈺，因為弟弟挨揍了好幾次後季朗才老實下來，自然更討厭這個男弟弟了。

直到季鈺四歲，可以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後當跟班喊他哥哥的時候，季朗才真正接受了這個跟屁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