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裡。

沈瑜在得到「自己沒有愛人」的答案之後，不可思議，傷心欲絕，痛苦難當，最終，還是不願相信。

於是他又從微信列表中扒拉出幾個人，懷著希冀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問自己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而結果，無一例外，回答都是不約而同的「沒有」。

「……」

看著熒幕中央赤裸裸的大字，沈瑜一臉「天塌了」了的表情。

他生無可戀地扭頭看向肖然。

「你跟我說實話，我們一定是地下戀情吧，不然怎麼會根本沒人知道我們之間感天動地的愛情呢。」

「……？」

「感天動地的愛情？」肖然甚至遲疑地重複了一遍。

然後他就毫不例外地從沈瑜臉上看見了一定肯定以及確定的表情。

「嗯，感天動地的愛情。」沈瑜還嚴謹地點了點頭。

「……」

肖然伸出手，貼在沈瑜的腦門上試了試溫度，小聲嘟囔：「溫度也不是很高啊，怎麼感覺跟燒傻了似的？」

「……」沈瑜一把把額頭上的手扒拉下來，「我沒有發燒，我是在很認真地跟你溝通我們之間的事情。」

這番話的語氣，聽在耳朵里，竟讓肖然莫名地想起來以前看過的台灣言情劇——女主認為自己被男主錯怪，於是很委屈地找男主理論。

在此刻的聯想中，女主那張小白花般委屈吧啦的臉，換成了沈瑜那張俊美英氣的臉龐，而自己的臉，則安到了那個他很痛恨的油膩男主身上。

「……」

靠，這究竟是什麼鬼，怎麼想到這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沈瑜又不是什麼女主，他更不是什麼男主！

肖然被自己的聯想嚇了一大跳。

嗖的一下，他抽回手，連連後退兩步，才肯定地說道：「你，你這個人不講武德的，光天化日之下，你在講一種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沈瑜眼睜睜看著他被自己摸了手之後就快速地後撤兩步，一臉無法忍受的表情。

……他被傷到了。

西子捧心，泫然欲泣。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棄我。」

肖然瞪大了眼睛。

嫌棄？

這是擱哪兒生生創出來的記憶？

「因為嫌棄我，所以才不願公開我的存在，而我貪戀你的溫柔，即便你已經待我到如此地步，我還是願意無名無分地待在你的身邊。」

「我沒想到，你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願意滿足我，甚至還想借著我失憶的說辭，一刀兩斷徹底否認我們之間的關係，你好狠的心……」

肖然的眼睛已然獃滯。

對方講的這個人……

是他嗎？

「不過，我早就看出了你漏洞百出的伎倆，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你不要想擺脫我，我是絕對不會放你走的……」

「兄弟！」

一道堪稱正直的、與當前這個詭異氣氛格格不入的聲音響起，生生掐斷沈瑜的持續輸出。

肖然面目嚴肅，上前兩步，鄭重地雙手握住沈瑜的肩膀。

「兄弟，我認真地跟你說，我確實不是你的男朋友，你現在所說的一切東西，都是因為你的腦袋受傷，導致記憶錯亂了。」

「我不信。」

很是幹脆利落的拒絕。

肖然：「……」

「……不，你得信，」肖然繼續苦口婆心地勸，「等你身體恢復好了，記憶也恢復了，就會知道現在的事情，對你來說是有多麼的黑歷史了。」

「我不信。」

依然很是幹脆利落的拒絕。

肖然：「……」

「要怎麼說你才肯信我。」肖然問。

「……」

忽的，沈瑜的睫毛顫了顫，與肖然對視的眼中染上幾分難以形容的羞澀，臉頰兩側也飛上一片薄薄的紅暈。

他微微垂下眼皮，「得先牽牽我的手。」

「牽手？」

肖然很是不解，但還是按照沈瑜的要求做了。

「然後是抱抱我。」沈瑜忽閃忽閃眼睛。

「擁抱？」

肖然仍是不解，但想著如此簡單的動作能換取到沈瑜的信任，有種賺到了便宜的感覺，肖然就萬分沒有防備心的做了。

還特地繞過了沈瑜受傷的那個胳膊，環抱住了他的後背。

抱完後，肖然鬆開手，「還需要做什麼嗎？」

「……」

沈瑜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劃過肖然的嘴唇，不知道想了些什麼，臉突然爆紅起來。

半晌囁嚅道：「沒，沒有了。」

肖然舒了口氣，「那現在，你可以相信我的話了吧。」

沈瑜低著頭，沒立刻說話。

肖然心下一松，高興起來，覺得這件事情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這時，突然聽到耳邊一道小小的聲音。

「已經牽手了擁抱了，給了台階都不願意和好，還是堅持要分手，果然有點渣……不過我喜歡。」

「？？？」

肖然要吐血。

生無可戀之下，肖然捂著受傷的心臟，無力地說：「我去趟洗手間，清醒一下我的腦子。」

說完，肖然轉過身，步伐沉重地向門口走去。

「咔噠」一聲，門把手被轉開，接著又隨著出門人的揮手而關上。

一片寂靜的病房裡，沈瑜想起剛才在肖然轉身的那一瞬間時，瞥見那一抹蒼白的臉色。

他過分了嗎？沈瑜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可是確實是肖然要拋棄他了，不要他當男朋友了。

他現在努力爭取，有錯誤嗎？

腦子總感覺有點昏昏沉沉的，肖然總說，他現在的這幅樣子，是因為腦袋被磕到了。

還總是一直在說，是因為他自己記憶錯亂，才導致錯認肖然為男朋友。

「……」

太過分了。

怎麼能說「錯認」這種話。

誰是他的男朋友，他自己還不清楚嗎。

雖然一想到以前，確實感覺記憶里一團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

但面對肖然時，自己胸腔內的這份感情，他可是感受得真真切切的。

嘴巴會說謊，記憶也會說謊，但是身體最真實的反應，永遠不會說謊。

那怦怦的，猶如小鹿亂撞的心跳，都在明目張膽地告訴他，他就是喜歡肖然的。

再加上還會那麼溫柔地喂他喝水、牽他的手、和他擁抱，能做出如此親昵動作的——

不是男朋友還能是誰？！

所以，肖然一定在說謊！

只是，現在肖然很抗拒他，他有種很強烈的感覺，這場爭論不受他的控制，結局恐怕很大程度不會如他所願，甚至可能造成他更不願意見到的後果——

肖然不開心，就更不願意在他身邊了。

不行，不能這樣。

既然堅持己見會導致更壞的結局，那如果換一種方式的話……

沈瑜看向門口，幽深的瞳仁深處蘊含著不平靜的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