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公公，陛下還沒歇息？」夏侯寧安排好了手頭的事情，回來卻發現楚凌岳還未曾回到自己的寢宮，問了幾個小太監，便尋到了御書房。

「寧掌司，您可算來了!」賀公公瞧見夏侯寧，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

「陛下這都在御書房裡待了一天了，給他送的吃食都沒怎麼動筷，大人快進去勸勸陛下，這國事要緊，陛下的龍體也要保重啊。」

「嗯，我進去看看。」夏侯寧點了點頭。上前敲了敲門。「陛下，我進來了。」

夏侯寧說完便推開門走了進去。卻發現楚凌岳並不在桌案旁。

「陛下？」夏侯寧疑惑著走上前，只見滿桌子鋪陳開的紙張上，看墨跡，都是楚凌岳剛剛謄抄的詩文。

「寧兒來了。」楚凌岳方才正站在窗戶旁，這會兒聽見夏侯寧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對著夏侯寧笑了笑。

「陛下今日怎麼起了練字的興緻？」夏侯寧伸手拿起一張紙，看了眼上面的字跡，「黃金裝戰馬，白羽集神兵。星月開天陣，山川列地營。晚風吹畫角，春色耀飛旌。寧知班定遠，猶是一書生···」【注】

「沒什麼，心裡有些煩悶,隨便找些事情分分神。」楚凌岳信步走了過來，從夏侯寧的手中接過了那副字。「寧兒這是來檢查朕的功課？」

「陛下想來是在憂心西北的戰事吧？」夏侯寧抬眼看向楚凌岳，「燕王殿下神勇，定然會出師大捷。只是陛下擔憂的只是邊關戰事麼？」

夏侯寧注視著楚凌岳，像是要從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什麼。

「寧兒想說什麼？」楚凌岳的神色不動，維持著淺笑模樣回望著夏侯寧。

「沒什麼。陛下早些休息吧，邊關之事不在一時。」二人沉默對視了片刻，夏侯寧忍不住先開口道。

「寧兒，朕答應過你的事都沒有忘記，你只需記得這點便可。」楚凌岳抬起手，指尖輕柔得劃過夏侯寧的眉心，替他整了整鬢角的碎發。

「嗯。」夏侯寧點了點頭。

他二人都未曾提起一個名字，卻又不由自主在此時想到了那個人。

『衛應許，我又該拿你怎麼辦···』

*

「大人，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再等等，等夏侯那邊將那些蠻族衛兵都引過去，我們再動。」衛應許幾人此時正趴伏在一片灌木之中。

聽見身旁人的疑問，衛應許按捺下緊張的情緒小聲回答道。

這次的計劃是突襲，人多容易暴露行蹤，夏侯逸派到衛應許身邊的僅僅是自己的親衛二人。

這兩人常年跟隨在夏侯逸身旁，亦是他極為信任和看中之人。即便如此夏侯逸也未曾同他們言明衛應許此次的具體計劃，只說讓他二人保護好衛應許，不得出現差池。

遠處突然亮起的火光，將沉寂的夜色點亮。吹響的號角和紛亂的腳步聲在衛應許的耳邊此起彼伏。

耳旁聽著漸漸遠去的喧囂之聲，衛應許覺得這一段等候的時間顯得格外的漫長。終於，四周逐漸安靜下來，便是預示著他們的機會來了。

「走！」衛應許低聲說道。

夏侯逸成功吸引去了蠻人的主力，只留下一小部分人留守在原地。衛應許循著先前觀察到的大致方位，找到了那個『神子』所在的營帳。

營帳外較平日少了些守衛，但和周圍一比還是森嚴的許多。

衛應許回頭對那二人交代道，「一會兒你們去把門口的守衛引開，越遠越好。剩下的交給我。」

那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擔憂，畢竟他二人來此的首要任務便是保護衛應許。

衛應許低喝道，「夏侯可是交代了你們要全聽我的，區區一個不會武功的『神子』，我一人還是應付得來。」

「是。」那二人應道，「衛大人自己保重。」

*

「什麼人！」

「有人偷襲！」

「快去看看····」

眼見著門口的守衛被成功引開，衛應許閃身進入了營帳。

明明點了燈火，但那帳中卻比帳外的寒意更甚。衛應許小心翼翼觀察著四周，太過安靜氛圍讓他略微有些不安。

『沒有人？』衛應許疑惑著四處尋找，卻並未發現此行的目標。

燈火搖曳下，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逼近了衛應許的身後。眼見著那人高舉起手，一把泛著寒光的利刃猛地刺向了衛應許的後背。

衛應許一個彎腰側身，躲過了那個人影的偷襲。刀刃劃破了他來不及抽離的衣袖。

衛應許很快穩住了身形，伸手一把鉗制住那人的雙手手。一使勁，卸去了那人抓在手中的短刃，繞到了那人的背後，將人鉗制在了身前。

衛應許扯過懸在一旁的錦繩，飛速的繫緊了眼前之人的雙手，讓他再難動彈。做完一切，衛應許才打量起這個傳聞中的『神子』。

這一看，倒是十分讓他有些驚訝。他這時才發現，那偷襲之人竟是個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少年。

此時那少年見衛應許看向自己，面上浮現驚恐的表情，眼眶之中赫然已然盛滿了淚水，偏偏要憋著不肯落下。

少年一副驚慌失措的稚嫩模樣，讓衛應許突然有些不忍下手。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我不動你。」衛應許說著將手中的刀收回了鞘中。

那少年抿著嘴瞧了衛應許好一會兒，見他真的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才輕輕點了點頭。

『還好，還能聽懂我說的。』衛應許不由得感嘆道。他方才見少年半天沒有動向，還以為自己和對方語言不通。

「你是北蠻的『神子』？」衛應許問道。

少年點了點。

「這次你們帶了多少人？」衛應許繼續問道

少年搖了搖頭，還是不說話。

「···你不知道？」衛應許看著少年的樣子，莫名有些火大。「難不成···你不會說話？」

少年被衛應許一吼，身體微微顫抖了下。仍舊點了點頭，又飛快的搖了搖頭。

在衛應許的耐性即將用光時，少年才小聲的開口說道。

「我，我會說話。我不知道他們帶了多少人···」少年抬頭看了眼衛應許又慌慌張張低下了頭。

【注】：出自唐代陳子昂《和陸明府贈將軍重出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