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因為家裡出了一點兒事，所以只能委託韓韓銘過來照看一下樓霧。

第二天一大早，病房門推開的時候，樓霧看見一個穿著藍色襯衣的男人走進來，還以為是陸元書。

可還沒等他高興，韓銘那張面癱臉就露出來了，手裡還提著一份早餐。

韓銘每次見到樓霧時都有點兒莫名的緊張，儘管他知道他跟樓霧沒有任何可能。

「小霧，吃早餐。」

韓銘幹巴巴的說了一句話，就把早餐放在了他的桌子前。

然後略顯拘謹的坐在了一邊。

樓霧沒說話，或者說他除了陸元書誰都不多在意，只是乖乖的拿起勺子吃早餐。

為了緩解尷尬，韓銘只能打開了電視。

沒有想到一打開，樓霧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就出現在了電視上。

距離上次進警察局的事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雖然成了一個小小的污點，但對於陸元書的地位基本上沒有一點兒撼動。

電視上正實況轉播一個頒獎現場，而陸元書作為特邀嘉賓正在給別人頒獎。

幾天沒有見，陸元書沒有一點兒改變，還是那清俊溫潤的模樣。

唇角的笑像印好了的模板，弧度完美。

不過他看著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有點兒稍稍的不同，那就是祁衡。

跟對著樓霧時近乎寵溺般的縱容不一樣。

對著祁衡時，陸元書是放鬆而愉悅的，連眼底的笑意都真實了幾分。

得獎的正是祁衡，這是他拿的第二個新人導演獎。

說句實話，他一點兒都不高興。

他苦笑了一下委屈道：「我都老跟個臘肉似的了，組委會怎麼還給我頒新人獎啊…」

現場都被他逗笑了，女主持人順勢調侃了一句，「那祁導是想要什麼獎啊？」

祁衡也不遮掩，「最佳藝術導演獎。」

這話說的，倒是一點都不會冒犯人，畢竟年輕人有點野心是好事。

女主持人又笑道：「那個可是很有難度呢，祁導有信心嗎？」

「當然…沒有。」

祁衡笑了一下，「不過我還有陸師兄這個後門可以走嘛！」

「我才不會幫你，別想了。」

陸元書假裝嫌棄的推開他，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底下又笑成了一片，果然圈內傳聞陸元書跟他這個師弟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

祁衡也不惱，可憐兮兮的湊過去道：「那我要是窮的吃不上飯了，師兄你可得養我啊…」

「知道了。」陸元書無奈道。

好像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一個多重的承諾。

但是至少他沒有像祁衡一樣，只是單純的開了一個玩笑而已。

所有人也只把這當成一個笑話罷了。

除了在現場的陸元書和電視外的樓霧。

韓銘真是恨不得抽自己手一巴掌，幹嘛好好的開電視。

樓霧好像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握著勺子的手一動不動。

似乎眨一下眼，都會籠起霧氣來。

但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噩夢，而是現實。

韓銘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面上沒有顯出什麼難過的情緒來。

他站起身來把早餐都收拾了起來。然後問了一句：「小霧，可不可以換一個人？」

換一個人來喜歡，不是他也可以，只要有一個人不讓你難過和失望就好了。

樓霧沒有回答，他的世界一直簡單，空白卻又幹凈明了。

他也從來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會這麼辛苦又艱難。

可是他知道，他換不了，誰都不可以，只能是陸元書。

樓霧躺下來，把被子埋過頭頂，蜷縮成一團。

他用行動表明了一句話，他不想說話，他累了想睡覺。

韓銘也無奈，只能悄悄的關上門走了。

他沒想到他剛下電梯，在拐角處，差點又撞到了一個人。

那人裹得嚴嚴實實，又神色慌亂，低頭緊緊的攥著手裡的檢查單。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直到兩個人撞了個厲害。

那人像是被驚醒了，鬆開手癱坐在地上。

韓銘剛要伸手去扶他，他卻連忙避開了。

連他的對不起都沒空聽，就跑出去醫院了。

韓銘端著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實則心裡一頭霧水。

他撿起那個人遺落的檢查單，無意窺探別人的隱私。

只是不小心掃了一眼，就看到上面寫著的病況。

性功能障礙和一點兒感染髮炎。

韓銘：「……」

看來是很嚴重的，自己剛才還撞了那個人，是挺過分。

揣著愧疚的心思，韓銘連忙追了出去。

那人在醫院門口的人行道前等綠燈，他覺得脖子上的圍巾都快要把他勒死掉了。

可他不敢解開，那麼醜陋的痕跡啊…

他只要碰一下都能想起那無數個他被那個禽獸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夜晚。

可他就這麼骯髒的活著，終於把自己變成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連做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可以了。

這個人就是吳安，他站在陽光下都覺得自己可怖，髒得無處可躲。

吳安想這麼活著，到底有什麼意思呢？

是活著繼續被人凌辱，直到死的那一天？

那他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呢。

這個念頭不斷的慫恿著他，像是一顆誘人香甜的毒藥。

吳安看著無數的車子快速的開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往前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就這樣吧，被碾壓個粉碎也比渾身赤裸的死在某個變態的床上幹凈體面一些。

吳安閉上眼，耳邊是近在咫尺的卡車的鳴笛聲，而他離天堂只有一步之遙。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他被人緊緊的攬在懷裡，然後滾落在了地上。

「他媽的，神經病啊！」

卡車司機氣得破口大罵，然後開走了。

吳安還回不過神來，卻莫名的有點兒貪戀這個溫暖的懷抱。

韓銘也沒有想到自己追出來，就會看到這個人想尋死的畫面。

又聯想到剛才自己看到的，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年輕人。

「要好好活著…」

韓銘憋了半天，也就憋出這麼一句，語氣倒是足夠語重心長。

吳安愣了一下，抱住他的是個很英俊的男人。

明明冷硬著一張臉，說出口的話卻暖得不像話。

「只要你積極配合治療，不要放棄希望。」

韓銘都覺得自己安慰人的水準爛的可怕。

他把這個年輕人扶起來，又補了一句話：「…加油。」

吳安：「……」

明明這麼搞笑，他卻被萌得想掉淚是怎麼回事？

韓銘把那張單子交給他，又拿出了一顆奶糖，一同遞給他。

他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很喜歡吃甜食。

希望這個也能小小的安慰到眼前這個人。

過了許久，吳安站在人行道上，握著那顆糖。

車水馬龍里絕望如灰燼的心臟竟然緩緩得跳動了起來。

他忽然…就不捨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