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察覺了什麼，純是晚飯沒吃，餓醒了。

他有些遲鈍的眨了眨眼，盯著頭頂的黑暗看了一會兒才摸著肚皮坐了起來。

黑豹蹭在他腿側。

「好啦，小貓咪。」他這會兒說話的語速都有些緩慢，抓了抓黑豹的脖子他掀開床邊蒙著明珠的黑布選了顆珠子抓在手裡披上外袍帶著黑豹走了出去。

雖然王府內並沒有逛完全，但廚房的位置他倒是知道。

不知道這會兒有沒有什麼剩下的糕點飯菜什麼的。

王府的夜晚並不陰暗，隔個三五步便安置著地燈燭台，雖然比不上白織燈但視物也是方便。

葉星慢吞吞的走著，其實剛來這兩天他就發現了棲疏言這人不喜歡黑漆漆，他喜歡哪裡都是明亮清楚的感覺。

換句不太有男子氣概的話來說，他這人有點怕黑。

白日里看不太出來，但到了夜裡王府里可以用燈火通明這個詞來形容。

甚至他自己的房間，他為葉星布置的房間里都掛滿了明晃晃的珠子。

葉星一開始看到時不可避免的驚訝了一下，但考慮到這可能是新世界普遍的照明方式，也不要讓自己顯得沒見識，他沒有問。

但後來他才從青竹那裡得知，這些明珠全是太後賞賜下來的，每一顆都價值千金。

太後喜愛晉安王，向來有什麼珍貴稀奇之物都想著要給晉安王送來。

在得知晉安王喜歡夜明珠，便命人搜集了龍元境內幾乎所有的明珠，賜予了她心愛的孫兒。

葉星當時情不自禁的為這感天動地，富可敵國的祖孫情鼓了掌。

但依舊有些憂心棲疏言在這樣明亮的慈愛下會不會被晃的睡不著覺。

顯然，棲疏言並沒有這樣的困擾。

他就是想要這樣明亮的感覺。

怪不得當時他把自己留下時說喜歡光。

葉星抬腳走出落白園，守在門口的侍衛幾乎立刻轉身向他行禮。

「葉公子深夜要去往何處？屬下可隨身護衛。」

「沒事，我有點餓去廚房看。」葉星的語速逐漸正常，「不用跟著我了，我認得路，你們繼續值班吧。」

「是。」

葉星便帶著黑豹繼續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棲疏言不久前的問題。

關於他在葉星眼中是怎樣一個人。

怎麼說呢，葉星微微蹙了一下眉。

客觀來說，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棲疏言給葉星的印象十分的完美，他面對超自然事件的沉穩鎮定，他對葉星態度的溫柔和善，他作為工具人的對各方面的盡心儘力。

不可否認的為葉星這趟異世界之旅開了個好頭，但也許是葉星太過敏感，棲疏言似乎並不止於他面上表現出這樣。

這一點有一個很好的佐證，那就是王府里的下人們日常的表現。

王府的整體氛圍其實是有些沉悶拘束的。

下人們面對棲疏言時哪怕刻意控制，卻也還是不自覺的會變得謹慎僵硬，深怕行差踏錯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們從不高聲說話，嬉笑打鬧，一舉一動都格外的守規矩。

幹活的時候都不隨口說點八卦，也從不摸魚，一個個全是勞動模範，卷的可怕。

等等，也有例外不過不多，比如狗腿子王爺吹的青竹，那天半夜過來諮詢婚姻問題的什麼燈，還有碧水閣上挑釁的少女。

都是些看起來與棲疏言關係比較親近的人。

所以葉星也在遲疑，下人們的舉動也許只是封建制度下的產物，與棲疏言無關。

當然這不是他需要去探究的問題。

畢竟他與棲疏言之間並沒有熟到要去較真他究竟是個什麼人的地步。

廚房就在眼前，葉星推門進去驚訝的發現裡面居然有人值班。

是個大約四五十歲的廚娘，坐在灶台旁看著火，見葉星推門進去嚇了一跳，險些歪到地上。

「對不起，我沒想到裡面有人。」葉星忙道歉想去攙她。

「葉公子哪裡話，奴哪當，誒！這這這……」廚娘麻利的站起來給葉星行禮，一抬頭看到湊上來的黑豹，當即嚇的往後退了幾步踢到自己剛剛坐的小凳子往後跌去。

葉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扶穩了，同時回頭道：「豹哥，往後面退。」

豹哥一頓，委屈的往後退了兩步，蹲下了。

詢問下葉星才知道，原來王府的廚房每晚都是有人值班，溫著些飯菜的，以便在王爺夜間肚餓時充饑。

這簡直是是太窩心了，葉星捧著米飯吃了一口，又夾了一塊雞肉拋高了，豹哥一個躍起，將那塊對他來說小的可憐的肉含進嘴裡，還沒嘗出什麼味道就已經進了肚子里。

於是又蹲回葉星身邊眼巴巴的看著他。

「你晚上不是吃過晚飯了嗎，小貓咪哪能吃那麼多呢，女孩子要保持身材的。」葉星捧著碗低頭給他講道理。「你這樣子我以後不好給你找對象的。」

豹哥委屈：「嚶嚶嚶。」

廚娘縮在一邊驚奇又害怕的看著葉星跟那隻可怕的豹子說話。

某日奉著膳食入落白園時，她曾親眼見過這豹子在王爺的指示下，將人撲倒在地咬斷脖頸的畫面。

彼時的黑豹滿眼狠戾，凶意十足，將人咬死後低吼著啃噬著屍體，鮮血幾乎鋪滿了他們腳下的土地。

不多會似乎覺得屍體不新鮮了，才抬起頭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回王爺身邊，慢條斯理的舔著爪子。

在見識過這樣血腥殘忍的場面後，再看現在這樣顛覆性的畫面，廚娘難以置信的頻頻抬眼去看。

葉星：「打咩，最後一個雞腿了，我的。」

豹哥：「嚶嚶嚶～」

葉星：「打咩！」

「打什麼？」門外傳來一道耳熟的聲音。

葉星夾著雞腿抬頭，封靈打了個哈切跨過門檻走進來。

她看向一旁的廚娘：「添點飯，我餓了。」

「是，封姑娘。」

葉星詫異的看著她坐到自己對面，一臉倦容，「這麼晚了還沒睡？」

「忙著呢。」封靈又打了個哈切，「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每天不是玩這個就是玩那個，還纏著王爺出去瘋跑。」

言語間帶著敵意有些許明顯。

葉星挑了一下眉，把雞腿拋給了眼巴巴看著的黑豹，「羨慕啊。」

「說夢話呢？我羨慕你？」封靈梗著脖子瞪他，接過米飯把葉星面前的那盤雞拖到自己面前快速扒了兩口飯才說道：「我是警告你，做客人要有做客人的樣子，不要老是麻煩主人，懂不懂？」

廚娘見他們間氣氛不對，率先退了出去。

葉星伸長了手夾雞肉，虛心的向她討教，「做客人要什麼樣子？」

「沒事自己玩，有事自己解決。」封靈斜了他一眼，「都給你提供了衣食住行了，這麼大個人了不能獨立點？」

「有沒有一種可能。」葉星說：「棲疏言他自己想跟我一起玩呢？」

「……」這句倒是沒法反駁，畢竟棲疏言最近的舉動的確有倒貼的嫌疑。

「你……是不是沒有朋友啊。」葉星拿捏著一點讓人惱火的同情與憐憫又恰到好處的帶著點嘲諷，「也是，這也不能怪你，就憑你這語言藝術的確有可能沒有朋友。」

「那麼不知道朋友來家裡做客，作為主人應該要陪同玩樂這種事情也還是情有可原的。」

「你！」

「我？我邀請你明天一起出去玩去不去？」

「你，你說什麼？」封靈腦子一下沒轉過來，愣在當場，隨後將手裡的碗重重慣在桌上，「你在嘲諷我！」

葉星將手裡的碗放下，伸手抓了抓黑豹的脖子將它安撫下來，隨後看著封靈道：「我沒那個意思。」

封靈沉著臉，「那你是什麼意思？」

葉星看著她蠢蠢欲動的手，嘆了口氣，「別激動，你自己說話跟刺蝟似的，還不許別人被扎到了也拔兩根扎回去？」

「我這人最煩彎彎繞繞，這些話本來上次在碧水閣就該說的，現在說也不遲。」

「說什麼？」

「你對每個來王府的人都這麼，有敵意嗎？」葉星撐著下巴看她。

封靈瞪著他沒說話。

「我們甚至都不認識，你也並不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已經用了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我。覺得我會對你們家王爺不利，你這樣認為的依據是什麼呢？」

封靈冷笑了一下，「你來路不明查不出底細，問你話也是遮遮掩掩除了名字什麼都不肯說。這還不夠可疑嗎？」

「王府里每年想要混進來，混進來後被殺了丟出去的不知凡幾，你不過是運氣好些至今沒有被揪出把柄罷了。像你這樣的人……」

葉星看著她：「像我這樣的人，所以你只是憑著自己所謂的推測或者是直覺就判了我有罪。是嗎？」

封靈張了張嘴，沒出聲，但意思是那麼個意思。

「有句話說的沒錯。」葉星眨了眨眼，「人心裡的成見就像是一座大山，任你怎麼努力都無法搬動。」

「你什麼意思？」封靈盯著他。

「當你心裡已經認定我是個壞人了，那麼我的一舉一動在你眼中都是別有用心，居心叵測。」葉星攤了攤手，「但我還是得說。」

「我的來處我的確無法對你明說，但我真的只單純是你們王府的一個客人，沒有任何圖謀，更不會有什麼害人之心。」

「你沒必要這麼看著我。」葉星笑道：「我能說的也只有這個，我沒有什麼能證明自己的東西，真情假意你自己判斷。而且我剛剛不是邀請了你了嗎，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看著我。」

封靈將信將疑的看著他。

葉星坦然的任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