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封靈才緩緩開口，「明天下午，早上我要補覺。」

葉星：「等你。」

「吃吧。」葉星坐回去，「你再瞪我一會兒飯菜都冷了。吃完早點回去睡，小姑娘家家的，這麼晚睡老的快。」

封靈翻了個白眼：「你還不是大半夜在這偷吃。」

「哎，這怎麼說的，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葉星咬著筷子靜了靜，「外面什麼聲音？」

像是有人匆匆跑過，有輕微的金屬碰撞聲，人不少。

封靈已經沉下臉一把拉開了門，門外侍衛們已經圍了兩層，警惕的環視著四周。

葉星抓著筷子就出去了，不遠的房頂上有兩批人正提著刀劍火拚，看著像是，落白園的方向！

「是殺手。」封靈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侍衛，氣急敗壞的吼道，「你們不去守護王爺都圍在這裡幹什麼！？」

「殿下吩咐保護好葉公子。」侍衛們紋絲不動。

葉星詫異的抬頭望向落白園的方向。

他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好保護的，應該也不會有人想要來殺他吧，畢竟，他除了王府的人誰都不認識呢。

封靈皺著眉回頭狠狠瞪了葉星一眼沖了出去。

葉星也忙跟著跑，筷子都來不及放，「我有什麼可保護的，快去保護你們王爺去。」

葉星自認已經跑的很快了，但封靈看著比他還矮小，在前面躥著三兩步就沒了影子。

這就是武俠世界嗎，葉星羨慕了。

他帶著一群侍衛跑回落白園時事情似乎剛剛告一段落。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二三十人有些活著，有些已經沒了氣息，鮮血淌了滿地在昏暗的燈光下只呈現出一片暗色。

風輕起，葉星鼻尖縈繞著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做了心裡準備的，但衝擊力還是有點大。

棲疏言披著一件外袍，手持長劍背對著他站著，劍尖落下血來，面前跪著一個人被侍衛按著，看穿著像是殺手那波的。

像是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棲疏言緩緩轉過身來。

夜色太濃，燭光太暗，葉星看不清他的臉色。只覺得他站在那看起來並不像平時走在自己身邊儒雅隨和的樣子，好像渾身透著冷意，在這樣的背景里自然而然露出了陰鷙可怕的內核。

他在看自己，葉星動物的本能瑟縮了一下，回過神來才開口：「棲疏言，你沒事吧。」

像是被葉星的聲音拉回了心神，棲疏言壓下了被鮮血激起的亢奮，立刻將劍丟開，快步走向葉星。

「我沒事，你呢。」棲疏言伸手想去拉葉星，遲疑了一下最終收回了手，他擋在葉星面前，遮住了背後所有的一切。

燈籠的光透過薄薄的絹布照在他的臉上，恍若天神。

「我，沒事。」葉星看著他說。

「先出去吧，讓他們把這裡收拾一下。」棲疏言似乎並不想葉星在這裡久留。

「好。」葉星也的確不太想在這裡繼續呆著，他轉身與棲疏言並肩離開。

兩人沉默的走了一會兒，後面一群人不遠不近的跟著。

棲疏言提著一個燈籠，開口道：「抱歉，讓你看到這些。」

他似乎已經找回了平時與葉星待在一起的狀態，再開口已經平緩了很多。此刻正斟酌著措辭想要消除方才那件事給葉星留下的負面印象。

但這件事顯然難到了他，他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那些殺手……」

「你受傷了。」葉星打斷他，停下腳步把他垂落的左手抬起來，他的小臂被劍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這會兒還留著血。

剛剛光太暗葉星沒注意，兩人走了一會兒他偶然低頭才發現有什麼從棲疏言的指尖滴落。

但棲疏言本人似乎沒有察覺，他還在思考怎麼措辭。

「你不疼嗎？」葉星微微蹙眉看他，見棲疏言愣愣的看著自己。

「你們王爺受傷了，封靈。」葉星探頭朝身後跟著的人群喊，「快過來處理一下。」

下一秒封靈竄過來。

傷口有點大，封靈說要縫針，一群人趕緊找了個最近的園子進去了。

好在王府的下人們都很卷，不住人的園子也都收拾的非常幹凈。

葉星坐在棲疏言身邊看封靈小心翼翼的給她敬愛的王爺縫針。

針線穿過皮肉，葉星有點不忍心看，悄悄撇開了目光，抬頭卻看到棲疏言正盯著自己，表情十分淡定不知道還以為縫針的不是他是別人。

「不疼嗎？」葉星難以置信的看他，又問了一遍。

這裡縫針都不麻醉的，就直接來，葉星開始佩服棲疏言了，表情都不帶動一下的，果然不愧是八塊腹肌的真漢子。

棲疏言垂眸看了一眼手臂，抬眼：「有點疼。」

封靈眼皮子一跳，難以相信這種示弱的話會從王爺口中說出來。

「很快就好了。」葉星只能這麼安慰，然後說：「下次碰到這種事，打不過別人就要跑快一點，否則受傷了多不好受。」

棲疏言怔了一下，隨後垂下眼皮溫馴的答應，「好，我記得了。」

原本他擔心這件事會成為葉星口中那個「不妥」成為他離開自己的原因。

但現在他似乎不必為此煩憂了。

葉星倒沒想那麼多，畢竟棲疏言身為一個王爺，還是個跟太子關係不好的王爺遭遇這種事似乎也不意外。

只不過剛剛那場面對一個嬌弱的現代人來說實在有點過了，所以他自己默默緩了一會兒。

緩過來就發現棲疏言受傷了。

「今夜便先住在此處吧。」棲疏言對葉星道，「明日再回落白園。」

「好啊。」葉星沒有異議。

兩人沒了言語，葉星不想看縫針，轉頭打量今晚的臨時住所，餘光發現了角落陰影里一個眼熟的身影，看不太清。

「你……赤……？」葉星把頭轉過去有點遲疑。

「赤燈！我叫赤燈！葉公子還記得我！」角落的人立刻竄過來，燭火因此閃了閃。

封靈抬頭皺著眉瞪過去，「再動一步我讓你這輩子都站不起來。」

葉星抬手攏了攏燭火也說，「你輕點。」

赤燈立刻停下。

燭火穩定下來，葉星才又看向他，問：「你的胳膊怎麼了？」

赤燈下意識看向棲疏言，接觸到他的眼睛後撇了撇嘴移開視線，說：「不小心摔了。」

赤燈的左手掛在脖子上，繃帶是盡職盡責的黑色，跟他黑色的夜行服十分搭。

葉星不理解，「你不是輕功很厲害麼？也會摔跤？」

「……本來不會摔的，但有人腳jian……不老實。」赤終最終選擇換個說法。

棲疏言把目光收回來，封靈正靈巧的將線打了個結，清理好傷口後上藥綁上了繃帶。

「好了。」

葉星回過頭看過來，棲疏言停了停，等他檢閱後垂下手。

「不早了，休息吧。」

這是今天的結語。

葉星也的確困了，他跟著棲疏言走進了臨時安排的房間躺到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然而大概是今天見了大場面，葉星的夢變得有些壓抑窒息，主色調是紅的。

他喘息著睜開眼一眼卻看到了捏著明珠坐在他床邊的棲疏言。

這種時候反應遲鈍的唯一好處大概就是突然驚醒時即便旁邊詭異的坐著一個人葉星也不會被嚇到。

他看了棲疏言好幾眼才緩緩坐起來。

「你怎麼在這？」葉星語速遲緩。

「做噩夢了？」棲疏言柔聲問，抬手將他肩上的長髮撩到身後。「還是被嚇到了……」

「好像是噩夢，記不太清了。」葉星小小的打了個哈切，眼角泛紅沁出點濕潤的水光，整個人看起來柔軟又無害。

「你怎麼在這？」他又問。

棲疏言的目光落在他的眼角，沉默了兩秒，說「突然換了個地方睡不著，就來看看你。」

葉星看著他，又看看他手裡的明珠，表情微妙，隨後善解人意的說：「那我陪你聊聊天吧。」

他挪著屁股往床裡面退了退，掀開被子，伸手拍拍軟乎的床位，「來吧。」

棲疏言的微怔，隨後不動聲色的掩飾過去。捏著被子把自己塞進被窩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般流暢，葉星把被子壓在他下巴下時他還很是誠懇的道謝：「謝謝。」

「不客氣。」葉星把他脫下的外袍往床裡面放了放，隨後也躺下。想起什麼道：「晚上多穿點，你不是感冒了嘛。」

棲疏言溫馴柔和的不行：「好。」

說聊天，兩人其實也沒聊什麼，就說了幾句關於明天想吃什麼的話題葉星就閉著眼，聲音弱了下去。

棲疏言就輕轉過頭去看他，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伸手，蒼白的指尖在葉星的眼尾輕輕摸了摸。

今天，他也在。

棲疏言滿足的把手收回去。

大約是身邊有人，沒那麼害怕了，葉星也沒再做夢。

棲疏言看了他很久才慢慢閉上眼睡了過去。

王府內的眾人幹活的幹活，休息的休息，只有赤燈一個人吊著胳膊蹲在屋外的樹上盯著那兩扇緊閉的房門想。

他怎麼進去了？

他怎麼還不出來？

他在裡面幹什麼？

他又許願了？

他許了什麼願？

等他出來這次我一定小心的進去不被發現！

他還沒出來？

什麼願許這麼久？

他不會不出來了吧！？

……無恥！自私！

他一個人許那麼多願，我的願望怎麼辦！

棲疏言！敗類！(聲嘶力竭！！！)

……

……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