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的招牌是老闆娘的榛果香草拿鐵，其次受歡迎的是黑糖拿鐵和英式咖啡。小料花樣多的飲品容易吸引顧客，最簡單常見的卡布奇諾反而排名在後，全靠對面大學的紀教授每日一杯地維持銷量。

紀教授只要推門走到前台，林正希就已經把小票打出來了。

這時候剛好和李昰送完外賣回店吃午飯的時間相近，李昰卻好像怎麼也提不起勇氣主動去找人家了。紀教授更是眼皮不抬，提起咖啡就走，李昰只能望著人家的背影發獃，彷彿一尊石雕的望妻崖，看得吃瓜群眾們直嘆息。

「我真的沒看出來日正哥是Gay……」明媚小聲地跟達達八卦時，被李昰聽個正著，後者著急地辯解：「我不是！」

「你不是喜歡紀教授嗎？」

「喜歡……喜歡紀教授就是那個了？」

「哪個？」明媚一愣，「噢，你說Gay啊——還『那個』……」

「我上次跟你們說過的，只喜歡紀教授一個人……算了，那就當我是吧。」李昰挫敗地說，「但是，紀教授他不會喜歡我的。」

儘管愛慕之心越燒越旺，但李罡在紀教授的冰凍氣質面前仍然畏縮不前。

直到一天中午，紀教授身旁跟著一位長相清麗的姑娘，兩人並肩走進漣漪，那姑娘笑著對林正希說：「我要一杯焦糖瑪奇朵。」

這是紀教授第一次跟別人結伴來買咖啡，林正希招待顧客的同時沒忘看李昰一眼。彪悍大漢那顆不知所措的受傷少男心簡直淋漓盡致地鋪在臉上，彷彿丟了清白的黃花姑娘，恨不得把臉埋到飯盒裡，卻又忍不住往紀教授和姑娘那兒望。

達達夾了一筷子冷盤，同情地說：「那是我們系花，公開追求紀教授好久了。」

李昰聽見後沒說話，只是拚命扒飯，吃得鼻子眼睛都快紅了，忽然，他眼前忽然被什麼東西晃了一下：「喂。」

李昰抬頭一看，是一根褐色的吸管，而提著那根吸管的優美修長的手……

紀雲呈語氣毫無波瀾地說：「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就今天吧。」

李昰完全不敢直視他，嘴裡還包著一口飯，登時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鼓著腮幫使勁點頭，然後傻乎乎地盯著紀雲呈那隻手看。紀雲呈側過臉對那姑娘說：「我說過我有約了。」

姑娘漂亮的臉上沒顯出過多的失望，只是輕輕地點頭：「嗯，對不起。」

「您的焦糖瑪奇朵。」林正希充當背景板，臉上的招牌微笑儼然一絲不苟。

紀雲呈沒再看姑娘一眼，對李昰說了一句「走吧」便顧自轉身走向店門。李昰還傻愣在

原地，被達達和小蒲筒左右一推肩膀：「上啊！」

李昰暈乎乎地丟下半碗炒飯，步伐不穩地跟上了紀教授。

李昰和紀雲呈前後保持著兩米左右的距離，沿著街道幾乎走過了半個大學城。正午的陽光不算強烈，但氣溫十分悶熱，紀教授的白色薄襯衣浸出了淺淺的水色。

李昰終於鼓起勇氣開口：「紀教授，你熱不熱，我們要不要停下來休息會兒？」

「嗯。」紀教授頓住了腳步，向李罡的方向微微側身，一雙鳳眼似有若無地往李罡身上掃過，李罡本來不算熱，被這個眼神掃過之後，緊張得熱汗直流。

大學城的人行道旁有許多方形的花壇，李昰主動挑了塊幹凈的花壇，在瓷磚上拍了拍：「坐這兒吧，我摸了，不燙。」

紀教授似乎有點潔癖，他用手輕輕在瓷磚上摸了一下，肉眼看上去沒什麼灰塵，這才坐下。李昰坐在他旁邊，兩人的身體僅隔著一拳的距離，他好像還能聞到一點熟悉的木質調香水味道，心臟簡直都要蹦出來了。

李昰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紀教授，我之所以要請你吃飯，其實是想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

紀教授打斷他，眼神偏向某一處，聲音忽然微微壓低了：「什麼？」

李昰在紀雲呈身邊不知為何感官變得異常敏感，於是他順著紀雲呈在看的地方望去——剛才那位系花同學竟然就站在距離他們約二十米的地方！

李昰心裡暗暗吃了一驚，卻不敢多嘴，紀雲呈反而主動道：「沒事，你繼續。」

「啊？」李昰傻傻地張開嘴，突然有些緊張了，「我是想跟你說……」

只差臨門一腳了，李罡卻突然泄了氣。不知道為什麼，知道那個女生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就不想繼續說了。

他跟紀教授之間的事情，不想有任何別的人呢插進來，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著。

紀教授也不說話，李昰心慌，忙胡亂找話說：「那個女生，她在追你啊？」

「嗯。」

「那你，你拒絕她了嗎？」

「還沒有明確拒絕。」

李昰暗暗發慌：「你喜……」

紀雲呈利落地截斷他的話：「我不會拒絕別人的告白。」

李昰一聽，又吃驚又委屈，吃驚是紀教授這樣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質的人，竟然不會拒絕別人的告白。而委屈是因為——

「那你上次為什麼打我啊？」李昰委屈得忘了緊張，直直地望向紀雲呈的臉。

紀雲呈看到一雙寫滿委屈和憨厚的眼睛盯著自己，一時居然想發笑，大腦卻下意識地思考李昰口中的疑問：「上次……你認真的？」

李昰臉登時漲紅了，是氣紅的：「我當然是認真的！」

「你那樣也算告白的話，我不覺得打你有錯。」

李昰臉更紅了，明明是自己腦子一熱猝不及防就說了那麼突兀肉麻的話，還抱了人家，

而且還是在紀雲呈對他根本沒印象的情況下……被當成神經病大變態都很正常吧。

可是紀教授說他不會拒絕告白，那……

是不是表明他並沒有被拒絕？

也就是說，他其實還是有機會的！

「我叫李昰。」李昰鼓足了勇氣看著紀教授的眼睛，認真地介紹自己，「上日下正的昰。」

「紀雲呈。」紀雲呈淡淡地把視線移開，「我沒吃午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