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一節大課，一般是兩節四十分鐘的小課，中間再加上一個十分鐘的課間。

第一節小課上，肖然僅在前二十分鐘努力地聽老師講課，後二十分鐘，變成了一副表情獃滯、目光茫然的樣子。

一開始，肖然想自己不能像老哥說的那樣，畢竟筆記最重要的作用是記錄老師講課的精華，所以他只要把重要的知識點記錄下來就好。

十分鐘過後，肖然放棄。

既是不同年級，又是不同專業，他根本聽不懂這位老師在說什麼瑪卡巴卡。

肖然又想，還是像老哥說的那樣吧，全部記錄下來，事後再讓沈學長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於是十分鐘內，肖然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將老師講解的一道例題的解題過程記錄下來。

然後老師說：「同學們，一定要注意，上面我說的這些步驟，全部都是反面案例，如果你們考試時這麼寫，那絕對會是一個大零蛋。」

「……？」

他剛才可是一筆一劃地抄完了整個黑板，現在跟他說都是錯誤的？

這可是他十分鐘的勞動成果啊，整整一頁滿滿噹噹的筆記，抄的他手快酸了！

肖然要吐血，肖然想發瘋。

但暴躁的情緒在餘光看到沈瑜沉靜的側臉時驟然平靜下來。

不行，他還有任務需要完成。

……不就是一張A4紙的筆記嗎，行，廢了就廢了，他不在乎。

肖然面無表情地把滿紙廢字劃去，心想這個方案也不行，他不能這麼記筆記，沉沒成本好高，果然還是得回歸筆記最原始的本質。

——記錄重點，才是王道。

——如果聽不懂就認真聽，實在聽不懂就認真記。

秉持著這個原則，肖然又開始認真聽講。

老師講得眉飛色舞，肖然聽得筆尖狂舞。

身邊的人動了動，「你在畫什麼？」

畫？

肖然筆尖頓了頓，細看了一眼自己的字……因為筆速太快，筆畫太飛，字都快連成了鬼畫符。

訕訕地笑了笑，肖然偏頭看過去，小聲道：「沈學長，我還在給你記筆記，你放心吧，我都會記好的。」

眼前的人眉毛挑了挑，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老師現在串台了，在講另一門課上知識點的段子，這一部分……不用記。」

「……哦。」

肖然放下筆，直視前方，臉上是一種四大皆空的凝滯。

沈瑜有點被他臉上的表情逗到，但心裡又泛著軟軟的心疼，道：

「筆記，不急著寫，有些知識點我發現我腦袋裡有些印象，所以這一部分不用記上……等我說記的時候再記吧。」

「……嗯。」肖然囫圇點了點頭。

後半節課，肖然都沒有收到沈瑜讓記下老師講的知識點的要求。

這個老師的聲音很昂揚，加上誇張的手勢動作，講起課來還是很有感染力的，有些時候也會穿插一些肖然能聽得懂的、無傷大雅的段子。

肖然也被逗得直笑，但段子終歸只佔了很少的幾分鐘時間。

大多數時候，肖然還是一會兒獃獃地直視前方，一會兒打著哈欠低頭畫火柴人的小畫。

……嗯，那張鬼畫符的筆記，被利用起來了。

第二節四十分鐘的小課，聽了沒多久，肖然就困得直點頭，再過一會兒，就不自覺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沈瑜看他額頭壓著紙張，擔心紙上的黑字會印到皮膚上，想把紙抽出來。

手剛伸過去，肖然的手動了動，像是無意識抓了一把，結果抓到了他的手，就把他的手抓過來墊在頭底下。

似是覺得不舒服，又往上蹭了蹭，枕到了小臂上。

沈瑜無聲地笑了笑。

他沒有動作，安然地讓自己胳膊當肖然的枕頭。

看著肖然頭頂毛茸茸的發旋，他發了會呆，想起來剛才看的那幅畫……那幅用盡心意準備的告白禮物。

對比下來，自己太不莊重了。

也難怪肖然並沒有親口說出接受自己的話。

這樣的他，確實還不夠格，不配成為肖然的男朋友。

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沈瑜想著剛才向同學李延求得的追人方法守則，手有點癢。

——雖然李延在聽到沈瑜求教追人的方法時有些驚訝，但想到沈瑜也有喜歡的人了也很是為他感到高興，於是都不用沈瑜說，就把自己一直奉若圭臬的寶典轉給了沈瑜。

只可惜現在左手被占著，右手也打著石膏被吊著，想看文檔卻無從看起，他想，等今天有空了，一定要早點看完。

四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直到下課肖然也還沒有醒來。

李延背起背包準備出教室了，見沈瑜毫無叫醒旁邊朋友的意思，發出了感嘆，「你對你朋友還真好。」

沈瑜笑笑，並沒有說話。

「感覺你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李延歪著頭看了一會兒，猛拍大腿，「我知道了，你接地氣了，果然平時你還是得多笑笑。」

頓了下，李延曖昧道：「多笑笑你喜歡的那個人也才會更喜歡你嘛，我女神就挺喜歡我笑的。」

沈瑜眼睛一亮，「好辦法。」

李延還有事情就先走了，又有幾個同學因為課上沒聽懂的一些知識點來找沈瑜問問題。

看到沈瑜手上的石膏，驚訝地問了問，得知是不小心骨折了，又關心一番，才切入正題。

沈瑜仔細聽了他們的困惑，發現是源於混淆了概念，沒有理解清楚老師那道錯誤解法的例題究竟是為什麼錯，又和正確解法搞混了。

於是接下來沈瑜就仔仔細細地給他們區釐清楚概念，口述解例題。

幾位同學很是費勁地跟著沈瑜的思路——本來這就是剛講的知識點，不太熟，然後還是口述解題過程，太抽象了，想像起來……好痛苦。

一位同學看了一眼沈瑜打著石膏的右胳膊，又看了一眼左邊枕著沈瑜胳膊呼呼大睡的人，有些局促道：

「沈哥，這是誰？可以叫醒他鬆開你的手嗎？就是，你能不能給我們寫一下解題過程……」

沈瑜頓了一下，旋即笑笑，「他是我的朋友。」

又說：「他昨晚太累了，先讓他睡會兒吧，至於解題過程……」

沈瑜右手指了指肖然寫過卻又劃掉了的那張紙，「上面那個是錯誤的解題過程，我照著那個給你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