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葉清瀾電話的時候許暮秋剛下工，冬天天黑的早，除了施工的地方，村子隱匿在黑暗中。

「哎，許哥你去哪裡」，跟他同住的男生看他接了個電話就往外跑，鬱悶的追問。

許暮秋沒搭理他，外套都沒來得急穿，身上依舊是那件破舊的毛線衣。

鄉下沒有高樓遮擋，寒風刮在身上冷的徹骨。

許暮秋借了村民的機車，平時半個小時的車程愣是被他縮短了一半。

電影院早就關了門，門口的海報大刺刺的迎著寒風擺動，葉清瀾沒有背包，手裡攥著手機，時隔一個半月他又可以見到許暮秋了。

從崇遠到鶴青，到了鶴青市裡又坐了客車，車只到鎮上，葉清瀾只能給許暮秋打電話。

「你不該來的清瀾」，許暮秋冷硬的表情跟說出來的話一樣。

「為什麼」，葉清瀾因為見面滿心的熱切被許暮秋一句話灌了一頭冷水。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許暮秋從認識到現在，從來都沒對葉清瀾說過一句重話，他不想說什麼難聽的話來逼迫這個小男生離開。

「那什麼是我該去的地方」，葉清瀾往前走了一步，固執的看著許暮秋，「我喜歡你許暮秋，不是朋友，我想跟你談戀愛」，對，他從來沒把他當朋友，他喜歡許暮秋，看到他有意無意的疏遠內心焦急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怕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那麼好的許暮秋就被別人撿走了，這是他的許暮秋。

「你發現了我喜歡你吧」，所以離開崇遠後一直避著自己。

許暮秋看著面前步步緊逼的男孩，皴裂的唇因為緊抿滲出涓涓鮮血，幹燥的雙唇開合，舌尖嘗到唇瓣里的鐵鏽味，喉結上下深滾，十八年來第一次直面告白，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你喜歡我嗎」，葉清瀾祥裝平靜的質問，插在口袋裡的手因為緊張掐的死緊，「說話」。

半晌。

「我不喜歡男生」，許暮秋低啞著聲音，「抱歉，清瀾，我一直把你當做弟弟」。

懸掛著的刀刃終究落在葉清瀾後頸，判處死刑。

許暮秋沒有逃避，認真的拒絕十五歲滿揣愛意的葉清瀾。

嬌嫩的花朵應該溫養在室內，不應該身處砂礫間。

許暮秋把人帶到鎮上唯一一家賓館，借了廚房給他做了一份雞蛋炒飯，葉清瀾坐在狹小的大廳，吃完一個多月以來離開自己世界的味道。

許暮秋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拒絕的話都讓葉清瀾怨不起來他，兩人分開躺在標間的兩張床上，葉清瀾後知後覺的掉眼淚。

「你是不是不會再來找我了」，還沒戀愛葉清瀾就嘗到了失戀的苦楚，眼淚爭先恐後的流進賓館白色的枕頭裡。

「是不是也不會再做飯給我了」，想到往後漸行漸遠的關係，葉清瀾說話聲都帶了哽咽。

「嗯」，許暮秋不想騙他。

耳邊的低泣聲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才慢慢停下來，許暮秋控制著自己沒像以往一樣把人抱在懷裡哄著。

許暮秋睜著眼守了一整夜。

葉清瀾哭的眼睛紅腫，說話聲音都變得嘶啞，許暮秋等他醒了就直接送人去市裡的高鐵站。

「我想你了還可以給你發消息嗎」，葉清瀾下巴縮在黑色的羽絨服領子里。

紅艷的眼尾逐漸洇濕，雙眼水汽瀰漫，彷彿氤氳著晨露山霧，大有許暮秋一說拒絕的話，晨露就要順葉而下。

「可以」，終究不忍心說出決絕的話。

「回去吧」，廣播里推送列車到站的訊息。

葉清瀾隨著人流去入口排隊，許暮秋注視著顫抖著的背影，還是把人弄哭了。

葉清瀾咬著牙，眼淚順著臉頰蜿蜒至尖削蒼白的下巴，消失在黑色的羽絨服領口裡。

生活回歸到了往常，葉清瀾每天少言寡語，神情懨懨，斐然知道他去找了許暮秋，故事的結局瞭然於心，每天拉著小班代變著花樣逗弄都得不到葉清瀾的半分眼神施捨。

許暮秋說想他可以發消息，葉清瀾不敢，每時每刻的念想得發多少消息啊。

他很想許暮秋。

平安夜的時候偷偷去過一次，隔著好遠看到日思夜想的人，有工人問他找誰他也不敢回話，搖搖頭逃走了。

年假葉清瀾依舊拖著不願意回G，崇遠的屋子裡也沒有新鮮的飯菜等著自己，帶著舊毛線帽，隨便找了家甜品店坐了下來。

嗜甜的毛病在許暮秋走後日漸嚴重，舌尖的甜意花十二分的意念才能壓下心中苦楚。

牙疼折磨的他日夜睡不好覺，痛的打滾最好，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些別的。

「清瀾」，小綠來買點東西，江遠還在網吧里。

葉清瀾抬起腦袋看向來人。

「你怎麼一個人，許暮秋呢」，在小綠心裡，有葉清瀾的地方就有許暮秋。

葉清瀾搖了搖頭。

「吵架了嗎」，小綠拉開對面的椅子。

「沒有」，談到許暮秋葉清瀾終於開了口。

「等一下我接個電話」，口袋裡的專屬鈴聲響起來，抱歉的跟葉清瀾笑了下。

「阿遠」，聽到江遠的聲音，整張臉都鮮活了起來。

「嗯，我買好了」。

「不用來接我」。

「我遇到清瀾了，嗯，知道了」。

「拜拜」。

小綠掛了電話臉上還帶著笑意。

「你們感情真好」，葉清瀾叉了塊牛油果慕斯。

「也會經常吵架，他脾氣不算好，跟狗一樣」，小綠說著江遠壞話，臉上卻帶著甜蜜。

連吵架都沒有機會經歷的許暮秋……

「對了，你和許暮秋怎麼了」，上次見到葉清瀾小臉紅潤，才一陣子整個人氣質都消沉了。

「我告白了」，葉清瀾手指捏著叉子平靜的說。

「他說他不喜歡男生」，說完叉子下的糕點被他戳的失去引以為傲的賣相。

「他是這麼跟你說的？」，小綠歪著腦袋問。

「嗯」。

「他在說謊」，小綠笑了一下。

「嗯？」，葉清瀾疑惑的看向他。

「唔，眼神騙不了人吧，他看你的時候跟江遠有時候看我沒什麼區別」，雖然是不同類型的人，但是看喜歡的人都一樣，帶著由衷的專註和愛護。

「什麼樣」，葉清瀾不是很懂他說的，許暮秋的表情和習慣他覺得自己都了如指掌。

「像是看護著寶藏」，小綠說著想起江遠，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是嗎，可他說他不喜歡男生」，葉清瀾皺著眉，臉上帶著失落，雙眼沒精神的下垂，雪白犬齒戚戚的咬著下唇肉，說話聲帶著惹人心疼的委屈。

小綠一個天然0都被他這個神色迷惑，只想把人抱在懷裡一陣哄，誰能扛得住美人凄凄。

這要是掉下淚珠子得讓人心疼死。

「相信我，他喜歡你的」，美色當道，許暮秋的確是個人物，這樣都能拒絕。

「他拒絕了你可以再追嘛，沒人規定拒絕了不可以繼續追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許暮秋能拒絕一次，他不信他可以抗住第二次第三次。

「是嗎」，葉清瀾的信心在電影院門口就被許暮秋無情踩爛。

「嗯嗯，你看江遠，他以前還欺負我呢，現在還不是得唯我馬首是瞻」，說完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我要怎麼做呢」，許暮秋離得遠，要是還在崇遠就好了，可以讓他半夜三更來修空調。

斐然主打讓葉清瀾認清自己的喜歡，小綠主打讓許暮秋承認自己的喜歡。

成年人的方法總是不按套路出牌。

小綠深信沒人能拒絕葉清瀾的主動，許暮秋也不例外。

葉清瀾躺在床上，看著小綠髮來的長篇攻略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