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又林把副駕駛上我媽給套的中老年婚慶風椅套摘掉，又自己單獨買了副駕的座椅套，他還把他床頭堆滿的棉花娃娃挑了一個，也放在副駕駛座位上。

我看著那個醜醜的香蕉玩偶，批判他這種行為：「你這跟狗撒尿佔地盤有什麼區別。」

李又林撇撇嘴，把我的話全當耳旁風，又在車載雪櫃里塞滿了他喜歡吃的零食。

過年的時候我帶著爸媽回老家串親戚，我媽一拉車門就開始罵我：「你多大人了，能不能把車給收拾收拾，什麼東西都往車上放。」

她說著就要去清理副駕駛位上那堆花花綠綠的幼稚東西，我說你可別亂動了，那是李又林大小姐的專屬座位，小心他急了咬你。

我媽一拍大腿說哎呀那可完蛋了，我剛剛吃了雪櫃里一個果凍。

李又林真跟長了個狗鼻子似的，下次我去接他放學，他屁股剛挨到車座臉就黑了，問我：「你接哪個女的了？」

「我媽。」

「打擾了。」

那條vlog被我上載到ins，一時間激起千層浪，不得不說李又林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大血包，只要是上載和他有關的內容，我的ins關注就噌噌噌地往上漲。

當然，泛人氣高是沒什麼大用處的，愛湊熱鬧的白嫖路人粉我才不稀罕，我要的是能為我砸真金白銀的死忠。

平時人擠人的宿舍，這下就剩我們兩個人，還真顯得有點空蕩盪的，冬天的黑夜總是過早來臨，接完李又林放學已經很晚了。我們有次在路邊小店吃晚飯，李又林呼嚕呼嚕地喝了幾口湯，抬頭問我：「顧墨，從明天開始，我在家裡給你做飯吧。」

我聽見這話差點沒嚇死：「你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發什麼神經呢，切個黃瓜片都跟肯豆一個姿勢，還能說出這種豪言壯語。」

他特別真誠地試圖說服我：「沒事，吃不死人的。」

我搖搖頭，我跟他說我現在真的不能死，因為我還沒錢在北京買墓地。

「顧墨，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人回家在暖和的屋子裡做做飯，邊說話邊吃，是一種很福祉的事情嗎？」

我往他盤子里夾了一塊鯽魚餅：「我不覺得，你可以去跟賣火柴的小女孩溝通溝通，她的想法應該和你一樣。」

他皺眉，嘴裡咬著我夾給他的東西，含糊不清地說：「沒關係，我學學就好了，我學東西很快的，做飯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對未來的家庭總是有著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他笨笨的，可能是因為練習生生活繁忙沒談過戀愛，也可能他本質上就不怎麼會追人，那個時候的李又林，覺得自己的小手段很高明，但是卻總是露出馬腳讓我抓個正著。

我不喜歡他，如果是個正常人，也許會提早斬斷他這個想法，明確告訴他不可能。但我偏偏不是，我是個想從他身上撈到點好處的自私鬼。

「我來做。」

「啊？他顯然是沒料到我會這樣說。

「我說我來做啊。」我聳聳肩「你就只管顧好你的課，認真學習，我們就這麼點時間，翻過年頭，估計又要忙得腳不沾地了，到時候你哭天喊地要去上課也沒機會。」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壞了哪根神經，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真心祈願，希望春天可以慢些來到。

好似只要脫離了舞台，甩掉偶像的身份，我對李又林也不那麼水火不容了，我大發慈悲地扮演者好哥哥的形象，就那樣陪著他渡過2010年的冬季。

李又林企圖鳩佔鵲巢，打電話給周佳能，張口就喊「哥哥」，還噓寒問暖說了不知道多少好聽話，電話那邊的周佳能以為見鬼了，戰戰兢兢地問：「您……您找我什麼事？」

李又林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懷裡還抱著一袋趣萊福「咔嚓咔嚓」的往嘴裡塞，我倚著房間門看他從沙發靠背後露出的那顆新染的毛茸茸的淺粉色腦袋瓜，竟沒來由地笑起來。

「我住你房間行嗎？」

「我東西你給我放哪？」

「我就睡你個床，能佔多大地方，你的東西我都給塞櫃子里了。」

周佳能氣急敗壞：「先斬後奏啊，合著你小子現在是來通知我的是吧！」

李又林還先委屈起來了：「你不是說要做我的媽媽嗎，你這樣我感受不到任何母愛。」

電話那邊的周佳能咬牙切齒：「李又林，你記住，此時此刻，是中國移動的通信技術保護了你，你要是在我面前，我非抽你兩耳刮子。」

周佳能又在那嚇唬人呢，李又林閑著沒事抽他兩耳刮子，他都不會還手。

我有時候會擔心李又林看出我的別有企圖，其實是我做賊心虛罷了，李又林哪裡能看得出來。他是個即將要邁入18歲這個奇妙年齡的小男生，在家被父母寵，在隊內被哥哥們寵，年輕漂亮有前途，剛剛喜歡上一個人，剛剛試著追求那個人，剛剛學會為未來的愛情繪畫藍圖。

我只會在心裡質疑自己這樣做是否過於歹毒，我想我會在未來毀掉李又林很多個「第一次」，像個贓心爛肺的縱火犯，燒光他夢中的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