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落下，時鈺沒打他，也沒再對他做出親昵的行為，倒真像個太醫一樣，神情認真地給他處理胸部的傷口。

奇怪的是

他的動作沒先前粗暴，很溫柔，柔情地讓江照以為自己做了個夢。

「好好睡一覺吧，剛給你上的藥有安眠成分，還有你的腿，也不適合你鬧騰。」時鈺垂頭要斷一截布頭，用那一點再次沾了點水，擰幹後，幫江照擦去額上痛出來的汗水。

幾乎是這話剛落下，江照不省人事地兩眼一閉，睡了過去。

他又做夢了

做的還是令人糟心的夢

夢中的兩位主人公就是他和時鈺，所謂的顛鸞倒鳳大概莫過於此，其場面也如畫本子中寫的那般香艷。江照給折騰的半條命都快沒了，好像對方把所有招式都來個便，捅得他快要喪失語言，痛得眉頭再也沒舒展過。

「001！救命！救命！我快被搞死了！」江照哪怕在夢裡下意識依靠的人都是001，可奇怪的是，這回對方沒能出現在面前。

倒是時鈺將爬出去的人抓著腳脖子，又給拖了回來，能感受到絕望嗎？是曾經給過希望，再次狠狠推向深淵。

那不是救贖

昏迷兩日

江照還是讓001的吵鬧聲叫醒的。

彼時

陽光普照大地，但他躺著的這床，離那暖和的陽光很遠，有多遠？近在咫尺，偏觸及不到，氣不氣，江照嚴重懷疑是時鈺故意的。

「宿主！你可總算醒了，我忘了告訴你，因為你出現劇情偏離主線，這邊有個懲罰。」

江照是剛睡醒，雖睡足，可也被折磨得夠嗆，一雙眼下有著淡淡的淤青，他滿腦子都是蛋蛋的憂傷！聽到001作妖害怕的聲，一記冷眼，凍死人不償命的那種。

「什麼懲罰？」

001打了個哆嗦，嘿嘿一笑：「也沒多大點事。」

「說！」

江照想刀001的心，已經很久了。

「你會出現精神問題，就是每晚睡覺，都會……時鈺都會出現在你的夢裡。但你放心，我絕對沒偷看，我都是掐斷的。」

除了play便是軟禁鞭打，傷痕纍纍，給弄得潮紅滿臉，泣不成聲，即便開口說話的嗓子都是沙啞至極。果然啊，成年人的世界玩得能不花嗎！

話到於此001連忙搖頭否然，以示自己是個非常正經的系統君。

江照痛苦地瞄了眼001：感覺到了，不然我那會叫你，你又怎會不出來救我。

「看來最後結局，逼著我去死了，一個斷了腿的瘋子，誰又能想到，他曾經是個君王呢？」

看清了結局

好似有種把擺爛完全演繹了個精彩

江照自暴自棄了，反正只有一個月可活的時間，何不讓自己放縱一回。他開始鬧，鬧得像是孫悟空大鬧異界天宮，雞犬不寧，壽喜壓不住他時，時鈺就會來。

而他一來，江照便老實。

於此，時鈺基本上每日要和他呆上兩時辰，關鍵這麼一長段時間，江照的耐心很好，能夠隻字不談，保持沉默，賞花賞草賞風景，偏不會把視線落在時鈺身上。

因為他覺得

那一襲明黃色的龍袍，他穿著很彆扭，說不出的彆扭，應當是一襲白衣襯得上他。

又遺憾於這種性情灑脫之人不該鎖在深宮裡做帝王，當個逍遙江湖客，不香嗎？破王位爭來爭去，你是男主，你不做，難不成讓我這穿越者坐啊。

江照就窩在床上或輪椅上生悶氣。

這

是前半個月

而到了後半個月

江照是想要鬧都沒力氣鬧了，因為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急劇走下坡路，他會動不動感覺到心臟那頭在抽搐的疼，會感覺到他的下半身，會因為血液不通而泛紅泛紫。

更會因為穿著厚重的袍子，喘不過氣。

年輕的身子，器官卻是七八十歲的腐朽老人，他快不行了，不然，怎麼會覺得今年的冬特別冷，可這還沒到一年中最為寒冷之時，可他已經受不住了。

時鈺一日兩日沒覺擦出，不信時日久了還沒感覺到，因為長時間雙手冰涼，讓他明白江照的身子很難自己產生熱量。

「你怕冷？」他擔憂著還是像個沒頭腦的人問出關心的話。

「是啊，你難道不冷嗎？」

江照穿了很多件，已經快成了個球，可他還是冷，這種冷不像是四周傳來的，像是從心臟那兒蔓延開來，順著血液，從頭路冷到了尾。

這會飄著鵝毛大雪，深冬之季，皚皚白雪。

他的睫毛粘著雪花，輕顫了下，沒能掉落。

似是這雪都不舍這般漂亮的人兒會死，依依不捨，時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融化，像是無聲無息落著淚。

時鈺抿唇不語。

江照卻是笑了。

「皇上。」

他說出這兩個字，顯得尤為刺耳，時鈺對這個稱呼也是一愣，他打著傘又推著輪椅不太方便，所以便停下了步子，特地看向他。

「何事？」

「推我去那，我瞧著有太陽，我想曬曬，我冷。」

打從江照能夠下床，他就有個習慣，要壽喜熬熱水沖湯婆子，他怕冷，不光是這會的天氣溫嚇人，哪怕在現代，他也穿得很多，唯恐讓那冷風得逞吹在自己肌膚上般。

車輪子骨碌碌轉動著，壓碎了一根枯了的樹枝，嘎吱一聲很輕，像是勞累了大半輩子的人，苦不堪言地哀聲嘆息。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辦？」江照懶得兜兜轉轉，索性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聽得001震驚三連。

時鈺的眼瞼顫了顫只是淡漠道：「沒有如果。」

可他哪裡不知道江照的身子到底病到了什麼地步？他之所以學醫，是因為當年娘親病死在自己眼前，而他除了哭得撕心裂肺，不能幫一點忙，只能求助於那些被稱作太醫的人。

但求了

有用麼

娘親不還是離開了他，徹徹底底，走得幹脆。

他知道，江照一定會離開他，坐在輪椅上的傢伙，病情拖不到開春，他不願意告訴江照事實，更是不願意自己看清現實。

或許今日過後便再無法醒來。但是……他願意沉溺在這最後的相處。

哪怕

對方心裡

一直沒有自己

是他的單相思，是他的病態霸佔，將寵愛強加於他，得不到他心，得到他人。時鈺笑得眼裡全是凄涼，夠了，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