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叩叩」兩聲規律的敲門聲傳來，接著門被打開。

「莫黎，莫黎……」

莫黎看著在眼前晃動的五指，獃滯的目光看著來人，有些恍惚感，低喃說著，「方……方然……」

「是我。」

方然坐在床邊，嘴裡有些苦澀，寬大的病號服鬆鬆垮垮掛在身上，怎麼就一個晚上的功夫，莫黎就憔悴了那麼多，強壓下心頭的情緒，「對了，莫黎你的包我給你帶過來了，你看看你裡面有什麼需要用的東西。」把包放到莫黎身邊。

莫黎不為所動，只是盯著窗檯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莫黎。」方然連續叫了三聲才得到回應，獻寶似的從口袋裡拿出一條玉石墜子，帶到莫黎脖子上，「我請高僧開過光的，你好好戴著，說不定會有點用。」

莫黎摸著脖子上的墜子，看著方然眼裡顯而易見的擔心，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是把東西收到衣服里，拍著床示意方然坐下，帶著點鼻音說道：「謝謝。」

莫黎很感激

「謝什麼謝啊，咱們是兄弟，別說這些客氣話。」

「方先生，今天探視的時間到了。」護士敲門在門口提醒。

方然皺眉看著護士，「我這才來多久。」

「現在是下午三點整，探視時間為兩小時，你這是第一次來，還多了半個小時。」

方然這才看著手腕上的鐘表，是了，怎麼這麼快，在護士的目光審視下，急急說：「莫黎我明天再來看你。」

「一個禮拜只有一次探視時間。」護士無情的在旁提醒。

「那我下個禮拜再來看你。」說完，一步三回頭，腳步一駐一駐的，一步三回頭不情不願離去。

傍晚五點整。

房門準時被打開，許久未曾露面的莫爸莫媽出現在病房裡，莫黎只是把頭微微扭動一點弧度，便有恢復到原來的姿勢，看著窗外黑黑的夜空。

「小黎怎麼樣了。」一個面容冷峻的男子踏了進來，打破了這良久的沉默。

聽到這個聲音，莫黎背脊不由地一僵，下意識摸著脖子上墜子，彷彿這樣子能安心。

莫爸莫媽鬆了一口氣，莫爸無奈，「諾璿你看看，還是老樣子。」

李諾璿看了一眼藥品，「今天的藥不用吃了，你們先出去吧！」

護士正想上前說些什麼，手腕上載來滴滴兩聲信息聲，低頭一看，也不再說些什麼，端著東西離去，還窩心的把門帶上。

「莫爸莫媽，就按照我們之前說的，你們先出去吧！」

莫黎拿起手邊的東西就扔過去，「我是你們親生的嗎？他不是人，他是鬼，他已經死了！」指著李諾璿歇斯底里的吼叫。

莫爸莫媽嚇了一跳，只覺得失望，臉帶歉意的望著李諾璿，只留下一句，「你看著辦吧。」說完便匆匆離開。

「不信我，不信我！」莫黎的臉有些扭曲，又開始扔砸東西。

屋裡一片狼藉。

莫黎抓著桌子的一角，胸口上下起伏，像困獸般隔著病床帶著怨恨看著李諾璿，眨也不眨。

「發泄完了。」語調平靜，李諾璿單手撐著床，越了過去，「咔咔」兩聲把人烤上手銬，壓在床上。

一口含住莫黎的耳垂，輕咬著，「放、開。」莫黎胡亂蹬著雙腳，喘著氣語調不穩，「滾、滾、滾……」

「莫黎，我有點東西沒給你……」最初聲調輕快慢慢自動消音，方然呆若木雞，詫異瞪大眼睛。

李諾璿撇了一眼，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頭枕在莫黎頸部，長腿搭在莫黎身上。

安靜了足足有一分鐘。

李諾璿才大腿一邁，有些不甘願的起身，氣定神閑的整理去衣服來，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呦，方然來了。」

莫黎緩緩扭過頭，哀寂的眼看著站在門口的方然，顧不上凌亂的衣衫，從床上一躍而起，一腳沒踩穩，狠狠跪了下去。

「你還看什麼熱鬧，走嘍！」蘇清遠扣著方然的脖子就往外走。

莫黎跌跌撞撞就往沖，「方然，方然……」房門無情的關上，莫黎扭轉著門把，用力拍打著門板，發出一聲近乎絕望的大吼，「方然……」而後背靠門板，滑坐到地板上。

「回來…回來…方然…」莫黎蠕動著嘴唇無聲的說，一隻修長的捏住莫黎下巴，迫使莫黎抬頭。

「就這麼捨不得！」李諾璿壓著莫黎，衣服推至胸口，莫黎一驚，弓著身子就往外縮，儘可能減小存在感，緊抿嘴唇，忽視感官上帶來的悸動，臉漲的通紅。

方然剛離開不久，他也被帶離西山精神療養院。

一雙略帶涼意的大手遮蓋在眼前阻擋住視線，莫黎直愣愣的坐著，不敢亂動，事實上也動不了，畢竟現在這個情況自己處於弱勢的一方，重點是他現在，正坐在對方懷裡。

低斂下眼簾，莫黎看著膝上的手，綁在手上的銀線，在光的折射下泛著幽光，若不仔細瞧是很難發現的。

不知道行駛了多久，明顯感覺車子一頓，而後穩穩的停下。

「來，下車。」

聞言，莫黎順著對方的手目光向上移，背光而站的李諾璿顯得那樣沉靜，美好，一瞬間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直到被對方的手握住，莫黎才恍惚清醒，順勢而起。

腳剛落到地面，久未見到刺眼的陽光，立馬條件反射的閉上了眼睛，暖意流淌過發麻的四肢。

正想多呆一會，身體已不由自主得被對方拉著走。

泛著暖意的身子一瞬間感到一陣寒氣，從腳底躥入，蔓延至四肢百骸，打心底冷。

「想什麼呢？」李諾璿見莫黎傻杵在玄關處不知在想些什麼，又折回去，從鞋櫃里拿出雙拖鞋彎腰放在莫黎腳前，「換上吧。」

莫黎獃獃的望著腳下的拖鞋，又順著視線向上移，只見李諾璿眼底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猶豫了三秒鐘，鬼使神差般套上了鞋，正想細看時，卻只見到一個背影。

李諾璿深知莫黎的脾性，解開西裝扣子，心情頗好的坐在沙發上，一臉悠然自得。

「少爺，你的紅酒。」

扯松領帶，李諾璿一抬眸，「祈，任務完成了。」

看著少爺從手中接過杯子，祈平靜的回答∶「嗯，一切順利！」

「這樣子啊……」搖晃著手中的液體，「那還真是遺憾。」

莫黎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開口的話又生咽了回去，因為實在是不好意思出聲打擾這份難得和諧又帶著點異常的氛圍。

就這麼幹等著，等著誰來打破這份尷尬。

「少爺，來客人了，也不說一聲。」祈眼神一瞟，出聲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安靜。

難得是我的錯覺嗎？

怎麼感覺有點撒嬌的味道，莫黎扯出一抹尷尬的笑。

李諾璿隨手把高腳杯放下，從沙發起身來至莫黎身旁，極其自然的牽起莫黎的往樓上走，「帶你去房間休息。」

祈看著少爺與那人的身影雙雙進入房內，握著托盤的手倏然收緊，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心裡的不甘逐漸變成烈火，燒的燙人。

聽見下樓的聲響，祈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依舊畢恭畢敬的立在一旁。

「晚點讓人送一份晚飯上去。」李諾璿一邊說一邊整理起身上的衣服，「祈，跟我出去辦點事。」

祈將手裡的托盤歸回原位，在桌上指指點點，回了聲，是，兩人身影一閃一同消失。

看著昏暗的屋子，莫黎毫不猶豫向前一把拉開了窗簾。

不是吧！剛剛明明還是大中午的，怎麼一下子就變了，整個一翻天覆地！

又想到李諾璿，一下子又釋然了，安安靜靜欣賞起來。

夜幕早已降臨，點點星光掛在夜空中，那樣自在。

莫黎站在落地窗前，停駐在半空的手還是拉開了開關。

打不開，莫黎又重重拉了幾下，發出碰撞聲，一時氣悶，不由得爆了句粗口∶「靠！」

被封死了。

果然還是太天真，李諾璿就是個披著羊皮的戰鬥機，有那麼多前車之鑒引以為戒，怎麼還是這種結果。

莫黎一拍腦門，直接倒在床上，唉！真是…又是一聲深沉的嘆息。

聽見門把的轉動聲，莫黎剛放鬆的神經一驚，立馬作出反應。

只見進來幾位女僕，對著莫黎鞠了一躬，便一聲不吭往桌上一頓擺弄，放下盤裡的東西，最後又以一個鞠躬結束。

莫黎一見人都離開了，躡手躡腳的來到門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著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才擰動門把。

門一開，迎面一頓狂風吹來，將人吹退數步。

房門『嘭』一聲關上，莫黎再次想打開時，卻已無法打開。

只見門板上，憑空浮現出『吃飯』二字。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莫黎才把躥出來的怒火發散出去，把這一切都統稱為∶怪人住怪地，絕配。

飢腸轆轆的肚子早已鑼鼓喧天，莫黎掀開蓋子，不禁白眼一翻，還以為那麼大陣仗是什麼大餐。

原來是白粥！

一手托著臉頰，莫黎攪了攪，開始神遊太虛的吃了起來。

吃了小半碗，莫黎就躺回了床上，飄蕩的思緒怎麼也停不下來。

「停，不能再想了。」莫黎把頭埋入枕頭裡，嘴裡無聲的念出∶李 諾 璿

啊！他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