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硯啊！你快過來呀！」

四周一片漆黑，悠悠空蕩的迴音響起，令人毛骨悚然，揚長的尾音一下一下撞擊自己的內心。

「舒硯，你說讓我親手抓你過來嗎。」

不，不，不要！

啊！

舒硯從床上驚醒，拽著心口，張大嘴巴呼吸著，內心深處還殘留著那心臟被人拽在手心裡的窒息感，好像他的靈魂里有另外一個自己，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入對方的眼裡，代替北冥看管著自己。

他就像是被剝了皮的香蕉，渾身赤裸，在他面前無所遁形，沒有秘密可言。

這種情況是怎麼回事？是服用歸陰散的後遺症還是別的原因……

他一時之間想不出頭緒，他好難受，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令他很不自在。

他必須要出去走走了，他不想一個人在這間屋子裡，活在別人的窺視之下，他就快要奔潰了。

舒硯離開房間，站在二樓的過道上，李諾璿就坐在樓下的沙發上，重疊著雙腿，五指交叉放在膝蓋上，薄薄的霧氣縈繞在周圍，表情晦澀，看不真切。

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李諾璿回頭，凜冽的目光直視舒硯三秒鐘，很快就將目光移開。

一堆上李諾璿的視線，舒硯立刻閃躲避開，那樣子的目光令他感覺到非常不舒服，太有壓迫感了。

不過人家已經看見他了，他也不好意思再站在樓上，也下樓。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尷尬。

李諾璿倒還是自由自在的獨自沉思，反觀舒硯束手束腳的，有些沒話找話，「莫黎呢，怎麼沒看見他。」

「還在休息，昨晚他太累了。」李諾璿見舒硯提到了莫黎，才勉強開口回應了幾句。

舒硯點了點頭，確實是太累了，雖然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可對於他來說形同虛設，聽得出來，莫黎可能要休息好幾天，才能恢復以往的精力。

「坐吧。」

聞言，舒硯坐在沙發上，背挺得很直，表現的很拘束，心裡不是很自在。

李諾璿上身半靠在沙發上，神情慵懶，精光不減，「吃下我給你的藥感覺怎麼樣？」

舒硯想了一下，現在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已然消失，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

「吃過你的藥好多了，就是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了。」

「我總感覺有人在監視我，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情，就會有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用那一雙窺視人心的雙眼盯著自己看。」

李諾璿問，「你確定你不是胡思亂想。」

舒硯想了一下，回答：「在西界時，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但只要每一次一離開西界就會有這種感覺，只不過這次的感覺更加明顯。」

「行了，我知道了，改天我給你查查古籍。」

「謝謝。」

短暫的交流過後，很快又恢復剛剛充斥著尷尬的場景。

「我有點事情，想要拜託你。」李諾璿突然開口。

「你說，我竭盡我所能。」

「我有事情可能要離開這裡，過陣子就會回來，在這期間，請你好好照顧一下莫黎。」

李諾璿這一番話說得很是懇切，舒硯沒有想到，堂堂東界的主事人竟然會為一個莫黎而拜託自己，這樣的情誼讓人羨慕又妒忌，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你放心，我會的。」

「那我先走了，莫黎再等一會兒就起來了。」李諾璿打了個響指，沙發上哪裡還有李諾璿的影子。

舒硯捂著嘴，喉間一陣腥甜，跪在地上，四肢無法動彈，只有意識是清晰的。

「舒硯，我找到你了。」

「誰？是誰？」他的心裡已然已經有了答案，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一陣風兒吹起，北冥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促狹的眼眸盯著舒硯。

鉗制住舒硯的下巴，「你以為你跑得掉嗎，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可以找到你。」

舒硯並沒有注意聽北冥說的話，只是用盡自己殘餘的氣力想要掙脫束縛住自己的力量，卻被強大的力量打了回來。

嘴邊溢出血跡，可舒硯還是不放棄，一衝破強大的束縛，吐出一大口鮮血。

「舒硯，你這又是何必呢！」北冥愛憐的擦過舒硯的唇，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指尖的血跡，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蠱惑人心的魅力。

扶著沙發的一角，舒硯緩緩站了起來，五指泛白，指甲狠狠嵌進沙發里。

垂在一側的手，隱隱顫抖著，臉上無悲無喜，「界主，從今日起，我不再是西界的人。」

舒硯費盡全力，挽起袖子，把刻在手臂上的『西』字抽了出來，捏了個粉碎，手一攤開，粉末散落在地上，「自此恩怨兩清，互不幹涉，你走你的陽關道，過我的獨木橋。」

北冥揚天長笑三聲，下一秒，人就出現在舒硯眼前，揚起手，重重地一巴掌落下，直接把舒硯打趴在地上。

扯起舒硯的頭髮，狠戾暴虐的情緒很快爬上北冥的臉，「你以為這麼簡單就可以抹去你的身份嗎？說恩怨兩清就能斷的幹凈。」

「我告訴你，休想！」

舒硯吃痛的皺緊眉頭，頭微微後仰，那一巴掌打的他有些懵，心裡的悲哀慢慢擴大，他以『舒硯』這個人的名字活了那麼長時間，久到連他自己真實的名字都不記得了，他只不過是想好好為自己活一次而已，怎麼就這麼難？

北冥鬆開拉扯住舒硯的頭髮，把人擁進懷裡，他剛剛做了什麼，怎麼就這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聲下氣的道歉，「舒硯，對不起……」

呵！舒硯諷刺的笑了，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北冥。

高高在上的西界界主也會如此低聲下氣的跟自己道歉，他真的該感到十分榮幸，不是嗎？

給個巴掌再給顆糖吃，一向都是西界界主的作風。

「界主，就當你是發發善心，好聚好散，不是很好嗎？」他實在是沒有力氣再掙扎了，太累了。

北冥立刻反駁，把人更是擁緊了幾分，「不，不好！」

「舒硯，都是我的錯，你要打我罵我都好，我一定不會還手，你好好的待在我身邊不好。」

舒硯搖頭。

濃濃的不甘心充斥著北冥的內心，即將失去的感覺讓他前所未有感到心慌，只想把人牢牢抓在自己的手心裡，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只要能夠看見他，不管用什麼方法留下他都可以。

他的心裡被各種扭曲的想法佔據，就連他自己都感覺害怕。

「舒硯！」北冥心裡不甘心大吼出聲。

啊！什麼聲音？

是不是地震了？

快跑快跑！莫黎翻開被子，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剛想往外跑，身上一陣涼意，機械性的低頭一看，光溜溜一片，條件反射性的捂住中間，心裡很是慶幸，幸虧發現的及時，不然那丟人就丟大發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明目張膽的遛鳥，可是會被人打的。

莫黎扯過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剛走一步，險些栽倒在地，雙腳虛軟，之前發生的一切，在腦海中快速倒帶，他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一手扶著自己的腰，一手扶著牆壁，拿出衣櫃里的衣服，緩慢往浴室里走，身上很是幹爽，看來事後被人清理過了。

莫黎套上衣服，扶著浴室的石沿，看著鏡子當中自己的倒影，一臉憔悴，雙眼無神，打開水龍頭，接過一捧水，就往臉上甩，冰涼的感覺，讓他睏倦的神經陡然清醒。

李諾璿！

一想到這個人，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咬上幾口，好讓自己喜發泄一下怒氣。

是不是有人在喊叫，莫黎豎起耳朵聽了一下，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聲音，便把注意力放在鏡子里。

眼前出現一片青草地，微風撫過，悠閑愜意。

草地上躺著兩個小男孩，一個躺在對方的腿上靜靜睡著，另一個俯身親著腿上小男孩的嘴，過長的劉海擋住眼睛，露出陰陰的的目光。

莫黎被嚇得退了一步，只覺得這兩個小男孩很眼熟。

揉了一把眼睛，想再看清楚一點，鏡子里兩個小男孩就不見了，只要一片青色的草地，他伸手撫摸，下一刻就變成一片黑色的泥沼。

嚇得他手直接縮了回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黎鼓起勇氣，再次把手覆上，裡面什麼都沒有，鏡子里只有自己的倒影。

真的感覺剛剛那副場景，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對了，他想起來了。

好像是他七八歲的時候，不想上學，偷偷跑到一座很漂亮的院子，在人家的院子里睡覺。

微風撫過，熱氣盡消，那一覺他睡的無比香甜，睡醒之後總感覺有人當了他的枕頭，不過那時候年齡小，也沒把這回事放在心上，沒有想到竟然是李諾璿。

可是不對啊！

他跟李諾璿從小一塊長大，他逃課的時候，李若璿正生病呢？

越想越亂，他的腦容量不夠，感覺智商欠費需要充值。

「啊！！」一記真真切切的尖叫聲，嚇得莫黎一個激靈，真的是嚇死他了！

他扒拉著門板，左看右望從浴室里出來，艱難挪到房門前，還是一樣的老規矩，先聽再開門，避免有什麼差錯。

隔著門板，莫黎好像聽到舒硯的喊叫聲，一下子就不樂意了，這個李諾璿怎麼又在欺負舒硯，四處張望著，隨手抄起一個木雕，掂了掂分量，稱手又好使，他一定要讓李諾璿好看！

他一下子打開房門沖了出去，「李諾璿！你這個混蛋！」話音剛落，手裡的木雕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砰鏘~』落地。

莫黎當場傻在原地。

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他會不會長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