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將計就計

羅靖城在醫院裡部署了大量警力。唐雨飛用林媽媽的手機模仿其絮絮叨叨的風格給林誓安發了一條簡訊，「小安，我肋部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本來醫生說這兩天就能出院，但今天做檢查的時候，醫生說肺部疑似有個什麼黑點，我也不懂。他們說讓你儘快來一趟，還說挺嚴重的，耽誤不得。現在也不讓我出院了，不知道有什麼問題，我就想著是不是我之前感覺胸口疼的緣故。你說會不會是癌症呀，你爸爸走的早，我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餌已經放出去，就等著魚兒上鉤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羅靖城穿著白大褂，坐在醫生的辦公室里，望著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略顯憔悴的面容，他回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自從龍家的案子發生，他和沈瀾就沒能好好聊一聊。他們藉由一頓晚飯、一張紙條維持著彼此的聯繫，竭力迴避「沈浪」無法逾越的坎兒。

計劃非常順利，晚上八點鐘的時候，羅靖城耳機里收到了嫌疑人出現的消息。

林誓安進入病房的那一刻，抓捕行動正式展開，躺在床上偽裝病人的唐雨飛首先發難，埋伏在窗簾後面的趙俊同和丁磊一擁而上，將林誓安擒獲。他被羅靖城從地上拉起來的時候，已經疼得汗流浹背，他的肩膀受了傷，經過剛剛一番打鬥，鮮血已經把繃帶染紅了。

「老大，沒有搜到槍！」趙俊同把人和車都搜了一遍，一無所獲。

林誓安被押進了警車，羅靖城厲聲問道，「槍在哪裡？」

林誓安不肯回答，羅靖城一拳打在他的傷口上，林誓安疼得嗷嗷叫，「沒帶在身上。」

唐雨飛看著他從繃帶下不斷滲出的鮮血說，「老大，他需要救治。」

羅靖城瞄了一眼他慘白的臉色，繼續質問道，「沈瀾在哪裡？你最好從實招來，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證你還能見到你媽。」

「別跟我媽說……」林誓安喘著粗氣，幾乎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我不知道……沈瀾在哪裡？他……被人劫走了。」

「說清楚點！」

林誓安這才慢慢說起事情的經過，在得知沈浪殺了龍淵風之後，他就一直在醞釀復仇計劃，他不知道怎麼才能找到沈浪，但是他的兒子沈瀾卻不難找到。那一天，他事先潛入了沈瀾的老宅，並將自己偽裝城沈浪受傷的樣子，倒在沙發上。他給沈瀾的手機發了一條含混不清的簡訊，等了不久之後沈瀾現身了。

這是個不錯的計劃。他做好了所有的細節，憔悴的面容和昏暗的光線可以適當的掩蓋瑕疵，他躺在沙發上讓鮮血沿著他的胳膊流淌到地上，低垂的手中握著一把槍，讓局面顯得緊張而不危險。

他能感覺到沈瀾的警覺，他緩緩的靠近，避開了他可以直接射擊的角度，並拿走了那把槍。解除了危險，沈瀾的情緒明星鬆弛下來，他開始辨別身份的真假。他揭開了半遮擋著臉的帽子，瀕死之前潦草的面容騙過了他的判斷，然後他開始解開「沈浪」的衣服去檢查胸前的傷口。

林誓安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那把槍是他設計的一環，是讓沈瀾放鬆警惕的絕佳道具，無論誰拿到了致命武器都會變得大意。他用壓在身下的另一把槍發動了攻擊，但他剛剛亮出槍，就被沈瀾一腳踩在胸口上，沙發緩衝了這一腳的大部分力量，但依然讓他感覺心臟停頓了片刻，等他恢復意識，手中的槍已經被沈瀾奪走。然後他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也看到了沈瀾眼中的決絕，他沒有任何猶豫就扣動了扳機。

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殺了沈瀾父子，他們那種在生死面前的果決是他不具備的品質，他的一時衝動掀起的波浪像遇到了銅牆鐵臂，徒勞無功。他的胸口傳來了劇痛，子彈打穿了他的身體，卻避開了他的心臟。

沈瀾將他扔到地上，腳踩著他的傷口，從他臉上撕下了那張偽裝面具。

一切都結束了，他想。

「然後呢？」羅靖城急切的問道。

林誓安沒想到還能迎來轉機。「接下去你想怎麼樣？」在沈瀾知道他為龍淵風報仇之後問道。

「把你綁架了，然後放出消息去。」

沈瀾左右手游刃有餘的把玩著兩把手槍，就像手中拿著輕巧的解剖刀，微笑道，「這計劃聽起來不錯，我們就按計劃行事吧。」

林誓安茫然無措。沈瀾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箱，他好像早就預料到有人會受傷。他任由沈瀾擺布，那一刻他腦海中忽然冒出自己躺在解剖台上被這個男人拋開身體的情形，但沈瀾只是為他進行了縫合包紮。他內心卻充滿了困惑。

「帶我去你要安置我的地方。」沈瀾說。

「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看看故事的後續發展。你不是想要找到沈浪嗎？說實話，我也想要找到他。你不是他的對手，即便你手中有我這張王牌，所以，我很願意跟你賭一把，你敢冒這個險嗎？」

林誓安沉默著，他的計劃顯然已經失敗了，但他能相信沈瀾的話嗎？

「如果你不願意按照計劃進行，可以去警局自首。持槍，綁架，你應該知道會被判多少年。」沈瀾微笑著看著他。

林誓安感覺自己被威脅了，「你為什麼不把我交給警察？你不是法醫嗎？」

「現在已經不是了。」

林誓安想到自己的母親，感覺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按照沈瀾說的做，似乎也不會讓事情進一步惡化。他跟沈瀾說他原計劃將沈瀾裝進大行李箱中，轉移到他準備好的一處房子，沈瀾也同意了這個做法，只不過裝進行李箱的並不是他，而是他從家裡找的幾個杠鈴和兩桶水，湊足了他的體重。

「如果只是走個過場，為什麼非要弄得這麼逼真？」林誓安不解。

沈瀾也不解釋，「你照我說的做，我會到那裡和你匯合的。」最後又給他找了一件自己以前穿的運動服，遮住了他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衣服。沈瀾讓他先走，自己留下來處理一下現場。

林誓安將箱子轉移到事先準備好的房子里，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那是他向朋友借的一個關門的店面，裡面有一個小倉庫，他原本打算先將沈瀾關在這裡。他坐在地上休息了很久腦子才恢復運轉，正當他思索自己是不是被沈瀾耍了的時候，沈瀾忽然從房子裡面走了出來，還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沈瀾站在窗戶邊望著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觀察了一會兒，然後說，「現在，你從後門出去，去對面那個超市買些吃的，把車開到對面去，就在車上等著，如果沒有異樣，一個小時之後再回來。」

林誓安完全不知道這樣安排的用意，「什麼異樣？」

「你看到了自會明白。」

「如果有異樣呢？」

「如果有異樣，就看著。對你來說，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林誓安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沈瀾看了一眼他的傷口，又說，「你不想死的話最好去醫院看看。」

林誓安按照沈瀾的吩咐將車開走，繞了一個圈，然後停到了對面一個超市的門口，從那裡可以看到沈瀾所在店面的情況。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去買東西，還是再觀察一會兒，便看到幾個人走到那個店面門口，有人望風，有人撬開了防盜門，幾個人走了進去。林誓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對事態的發展感到茫然。

很快，那幾個人從店裡出來了，還帶走了那個沉重的行李箱。他們四處觀察著，幾進幾齣，林誓安從他們的肢體語言看，他們在找人，他馬上意識到這些人在找自己。他想到沈瀾說的，如果想要保命，就在旁邊看著。他不敢輕舉妄動，這些人可能一開始就掌握了自己的行蹤，利用他綁架沈瀾，然後半路截胡。這一刻他恍然大悟，自己被人利用了。

「然後呢？」羅靖城催促他說下去。

林誓安失落的說，「沒有然後了。我什麼都沒做。」

「老大，找到了這個。」趙俊同拿了一個人皮面具遞給羅靖城，羅靖城放在臉上比照了一下，「這是你用來偽裝成沈浪的人皮面具？」

林誓安點了點頭。

「從哪裡來的？」

「找人定做的？」

「定做的？這麼快能定做出來？再說了你認識沈浪？」

「我見過他。」林誓安簡單描述了見到沈浪的過程，與之前司機劉大海的說詞基本一致，他當時就站在龍淵風身後，所以兩人的對話聽得更清楚。

當時沈浪見到龍淵風的時候說，「看來你遇到麻煩了。」

龍淵風丟了一支煙到他的船上，但那並不是一隻單純的煙，沈浪撿起來，將其外皮撕開，看了一眼，說，「不是我做的。我當時受了嚴重的傷，逃命還來不及。」

龍淵風說，「想和我合作嗎？」

「有什麼好處？」

「在你孤立無援的時候我可以給你一個依靠，當你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提供一條生路。」

沈浪發出愉快的笑容，「你說這些話，我是一句也不信的。」

「那麼錢呢？它總是誠實可靠的。」龍淵風示意林誓安將錢袋扔到船上，並且說，「裡面有一封信和100萬，另外，有一把鑰匙，對應的地方有400萬，你隨時可以取走，這是我的誠意。」

沈浪沒再說什麼，搖著小船，消失在湖面上。

林誓安的說法與劉大海的猜測不同，很顯然這兩個人完成了某種交易，並且透過傳遞紙條的方式沒有將關鍵信息暴露給林誓安。沈浪之後也沒有去取那400萬，有幾種可能，一是他無意合作；二是，他誠實守信，還沒有完成任務所以沒去取尾款；三是，他懷疑是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