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照舊是出門玩，但天燈是晚上回了王府才放的。

不止他們，同一時刻從王府以及京都各處飄飄搖搖升上天空的燈互相追逐著，帶著各自肩負的願望靠近天上的星星。

葉星仰頭看了一會兒直到他的燈成為一個肉眼即將不可捕捉的小點才低下頭，餘光恰好看見棲疏言轉過頭來看他，便也轉頭對他笑了笑。

棲疏言眼中波光瀲灧，眉眼俱開，交握雙手對著葉星道：「願神賜福。」

「願神賜福。」

放完了燈兩人繞著王府肩並肩慢悠悠走著散步，剛剛晚飯吃的實在有點多，葉星揉著肚子，見青竹從小路盡頭跑過來。

「殿下。」青竹行了禮道，「明天要帶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棲疏言微微點頭，表示知曉。

青竹便扭頭走了。

之前說了，皇帝攜群臣要提前三日入寺廟，明日就要出發。

「所以我還是裝成你的小跟班嗎？」葉星偏頭問他。

「不用。」棲疏言搖搖頭，「你是我請入府的貴客，明日只管跟在我身邊就是。」

「好。」葉星點點頭。「那，有什麼我需要注意的地方嗎？畢竟都是些不太好惹的人，我混在裡面不小心得罪了誰會給你惹麻煩的吧。」

「沒有。」棲疏言順著他的目光將一朵木芙蓉摘下遞到他手裡，「你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真的？」葉星將花湊到鼻尖聞了聞，遲疑著道：「可是那些人應該……」

又是皇帝，又是太後，還有丞相將軍亂七八糟的各種王爺疊加在一起。

葉星滿腦子都是朝堂上的權謀爭鬥，棲疏言這樣輕飄飄的讓他只管自己高興，讓他覺得有些不太放心。

「你忘了？」棲疏言微微笑了一下，語調有些漫不經心，「我很壞的，壞到他們都怕我，大多數情況下應該不會有人故意上來找我的麻煩。」

「畢竟，我不舒心了，他大概也不太能開心。」

「所以，不用太擔心。」棲疏言垂眸看他，嘴角還帶著笑意，可惜有些冷。

葉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的確，關於棲疏言很壞這件事，他有所耳聞，還是他本人親口承認的。

可他對此沒有任何確切的感受，所以向來沒有當回事。

但這片刻，棲疏言陰影下的臉，帶著冷意的笑撕裂了些邊角，讓他窺探到了些什麼。

「怎麼了？」棲疏言上前一步，將臉暴露在燭光下，語調柔軟像是在哄他，「被我嚇到了？」

葉星挑眉，將那朵木芙蓉花插到棲疏言耳邊，順手摸摸他的臉，「我從來不會被美人嚇到。」

棲疏言眼睛都彎了起來，「我還是第一次為自己長的好看這件事感到高興。」

這不是葉星第一次表示對他這張臉的喜愛。

「謙虛了。」葉星推開他的臉往前走，「我要長你這樣，就一天二十四小時坐在門口讓大家看我，接受大家對我的讚美。」

「那我只給公子一個人看。」棲疏言跟著他。

葉星警惕的發現他的稱呼不對，「又想從我這騙小金磚？休想！」

「公子不必擔心，昨夜畢竟是小人的初夜，所以貴了些。」棲疏言說，「但今日不同。」

「不同？哪裡不同？今天的你半價出售？」葉星抬起手，指尖的小金磚在燭火下閃著富有的光芒，「那我買了，明天早上還要看舞劍。」

棲疏言將他手裡的小金磚拿過來，笑著掂了掂，「今日的不同在於，公子的一塊小金磚就能買下我。」

「我與公子簽下死契。」他微微彎下腰，與葉星平視著，黑眸沉沉像是在說笑，又像是虔誠的向神祈禱，「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都屬於你。」

所以，你不能丟下我。

氣氛隨著這句話的落地好像一下子沉浸下來，葉星微微睜大了眼睛，與他對視兩秒，不知為何心跳陡然失衡。

有什麼他看不見的危險在極速靠近，大概是第六感作祟，撕扯著他的神經讓他趕緊逃跑。

葉星眨了眨眼睛，腳下不由自主想要往後退。

然而他才抬起腳，身體微微朝後移動了一下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抓住了身側的手。

「這麼便宜，你不要嗎？」棲疏言微微歪著頭看他，面上一片笑意，看起來溫和又無害。

讓剛剛的那種風雨欲來的感覺像是一種錯覺。

「買賣人口是犯法的。」葉星鎮定的看著他，「我還年輕，不能進局子。」

棲疏言眼神略帶疑惑，畢竟在他們這買賣人口是合法的。

但這不是問題，他站直了舉起手上的小金磚，「可是我錢都收了。」

「那你還給我。」葉星伸手，掌心向上。

「錢不行。」棲疏言將帶著涼意的指尖輕輕搭到他手心，「我行。」

「強買強賣？」葉星打開他的手，饒過他，「我去派出所，不是，我去衙門告你。」

「衙門裡的人可不敢管我。」

「關係戶，真煩！」

………………

因為第二天一早就要出發，葉星難得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

棲疏言確定他已經把眼睛睜開了，開始緩慢開機，就去處理了一下外面回稟消息了暗衛。

再回來卻發現葉星還沒有起床，他趴在床沿，身體掛在外面，伸手抱著在床邊坐著的黑豹，臉埋在人家的皮毛里咕噥。

棲疏言走進了聽見他軟乎乎的聲音，「我的寶貝小貓咪，你好香啊，再讓我吸一下……」

「唔，是我選的香味，真好聞。」

棲疏言腳步一頓，黑豹抬頭與他對視一眼，有些不安的想要站起來。

「怎麼啦寶貝。」葉星含糊不清的安撫它，「別動，我再抱一會。」

棲疏言向他們走過去。

黑豹立刻做出反應，站起來掙脫葉星的手。

葉星本來也沒使多大勁，沒有防備直接被它掙脫了，於是整個人往床下墜。

「 啊！」

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識伸出去用作支撐的手還未觸地就被人攔腰整個提起來。

再一定神，他已經穩穩的纏到了棲疏言身上，像只樹袋熊，兩條腿盤在棲疏言的腰上，手臂也緊緊抱著他的脖子。

葉星眼中驚魂未定，危機解除了才舒了口氣。

棲疏言笑著看他，「它不識好歹就算了，抱著我也行。」

葉星鬆開腿想下去，「你有什麼好抱的，一身肌肉硬邦邦，哪有我們小貓咪毛茸茸的抱著舒服。」

棲疏言托著他的屁股，沒讓他下來，往前走了一步將他放到床上。

「穿衣服吧。」

又沒人看見，葉星的男人自尊沒有冒出來控訴，乖乖拿過床上的衣服一件件穿起來。

棲疏言今天也服務周到的幫他束了發，吃完早飯後便帶著人上了馬車。

「哇，這馬車！也太棒了吧。比之前坐的那個厲害太多了！」葉星整個人埋在柔軟的毛絨墊子里，甚至還有餘地滾了一圈。

今天的這個馬車的確奢華的離譜。

更像是一個移動小房間，裡面的東西一應俱全，甚至還煮著茶。

「是新造的。」棲疏言抬手給葉星倒了杯清茶，「嘗嘗？」

「這馬車，稱得上馬車中的勞斯萊斯。」葉星趴在床上伸長了手接過杯子壓在唇邊喝了一口。

棲疏言聽不懂，也慣例沒問，但大概知道他在誇新馬車做的好，於是笑了笑。

葉星一仰頭把茶水喝了，棲疏言伸手接過杯子，看他朝旁邊張開手軟下聲音喊黑玉。

「來，小貓咪，過來抱抱。」

他看著黑豹覷著自己的眼色顛顛得蹭過去，垂下眼睫沒有幹預。

葉星對待這類小畜生時的樣子就是軟乎乎的，且不吝於各種黏膩又親密的稱呼，以及幼稚的疊字。

就好像從一個二十歲的心智成熟的成年男人一下子降智到了五歲的幼稚小男孩。

棲疏言有時候看著覺得可愛，葉星眯著眼滿足的笑時柔軟的讓人想把他也抱在懷裡，揉揉肚子蹭蹭臉，聽他發出舒服又小聲的氣音。

但有時候又覺得礙眼，因為他副模樣的恆定對象只有一種，毛茸茸長鬍鬚四肢著地的小畜生，不包括像棲疏言這樣身高一米九八塊腹肌一隻手就能把他抱起來顛的英俊男人。

甚至還會嫌棄他有損自己威武的男人形象。

「唔，有點困。」葉星跟黑豹玩了一會兒眼皮子就開始堅持不住了，主要今天實在起的早，至少比他之前的生物鐘早了三個小時。

「睡一會吧，大約中午前就能到。」棲疏言從矮幾邊起身坐到他身邊。

黑豹識相的立即往旁邊移開。

棲疏言把枕頭拿過來墊在他的腦袋下面，從旁邊的櫃子抱了一床被子也給他蓋到身上。

葉星在被子里滾了一下，把外衣脫了遞給他，說話已經開始有點含糊了，「好，那到了你喊我。」

「嗯。」

棲疏言安靜的坐在他身邊拿了本遊記看，過了一會又放下，最後幹脆也脫了外衣小心的拉開被子躺到了葉星身邊。

他靜靜看了兩眼葉星熟睡的臉，隨後試探性的抬手輕輕搭在葉星腰間，把他往懷裡攏了攏。

葉星毫無察覺，甚至微微歪頭順從的靠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