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道冰冷機械音發出，江照仍處於麻木狀態，高空掉落在地上，撕心裂肺的震動遍布全身，哪怕是系統給了一定的疼痛抹去，但即便是一霎那。

都讓人有了後怕。

輕顫著眼瞼，他從地上爬起，入眼藍色方框選擇，是了，就在剛剛，他完成了系統所布置下來的任務。

「我能不能換個方式再陪陪他呢？」江照是這麼問的。

先前糾纏數十載，若說無情何人信之？即便是局內人，在面對這個問題，江照遲疑了。

「可您已經完成任務了，不應該直接……」系統被突然反問，一時有些茫然，但旋即，檢測到來自人類的複雜情感，頓時恍然大悟，「你可以留在人世間七日，算給你個頭七吧。」

江照聞言，沒做聲。

他是知曉，這是系統故意而為之，為了安撫他。但這樣做又何嘗不是在幫助他，讓他在這裡過上一段短暫平靜的時光。

「你可知，這七日你是由魂體狀態，你看得到他，他卻是看不見你，若是可以的話我這邊就給你想上邊申請去了。」

失神的眸子轉動了下，裡頭似是有光，不多，很快又歸回最初的死寂。

年末

冬雪飄飄凍人骨

年頭

初春又來無故人

養心殿，龍床上躺著君王，是登基沒多久的時鈺。他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想起前不久，那小皇帝就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他按耐不下悸動的心，思念就像一條蛇，在他的心頭越盤越系。

他懶散的靠在床上，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腦子裡全是他的一眸一笑，想著想著嘴角翹起，輕輕地笑出了聲。

「孤寡啊，孤真的成了個孤家寡人了。你說你陪孤跳下來做甚……」

那日

風刮的太大，那天兒還飄著白雪，雪花紛飛中，一同墜崖時，

江照眼中沒有畏懼，也沒有掙扎，他就奇怪的安靜，抱著自己，望向黑漆漆的深淵。

沒有過多的情緒，平靜到連君王都覺察不出他內心的波瀾。

江照的最終目光落在了崖底，在這片雪地上，一顆枯樹上，而他的目光也是止步於這一隅地。

「去養心殿唄，怎麼著你還害怕讓時鈺給看見？」

系統在說出這話時，江照赫然頓住。

這是他當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會，時鈺只覺得他莫名其妙，可在他走近時，看到枯樹上那一行字，他愣住了，那一刻的驚慌與恐懼，讓他忘記了呼吸。

"我不是怕被他看到，我是怕我死了。"

而現在

他就站在這枯樹下邊，月色正海，星輝燦爛，他的心裡卻是寒涼無比，他心心念著的，想著的，可以離開這世界和病態的時鈺，卻不知為何。

真就要走了，他又不想讓時鈺受傷，更不想讓他難過。

徑直穿過高牆，江照進了養心殿，在他進門的剎那，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他知道那是誰，可他並未回頭，他只是一路朝著養心殿後的一座宮殿走去。

那座宮殿是養心殿的禁區。

沒有人敢進去。

但今日，他卻破例進去了，因為這裡是時鈺心上人，特地給自己打下的一座牢籠。

在江照死後，這牢籠卻又成了禁錮他自個兒的，時鈺近幾日魂不守舍，下了朝廷辦完正事，就愛跑到沒人的地兒，或者來這裡喝酒。

喝個爛醉如泥，想邀明月解發悶，倒是一抹相思之苦舉杯飲下。

在江照踏入宮殿之際，裡面的人也恰好出來，一襲白衣如雪，長發披肩，眉清目秀，正是時鈺，他站在台階之上，望著那一身紅色勁裝的江照，眼眸深邃如潭，看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隨即反應過來，對方怎麼可能看得見自己。

兩人就這麼對視良久，彼此都沒說話，最後還是時鈺率先移開目光，轉身往外走。

在走過江照身邊時，江照還是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觸碰時鈺的袖子。

可惜撲了個空。

"我愛你，但我更愛自己。"

這話莫名又一次從時鈺嘴裡說出，是江照咽氣時說給他聽的，時鈺苦笑，那原本靈動的眸子裡面擠出了淚花：「你還真是個自私的人啊，更愛自己。」

江照的手停滯在半空中，怔怔的，一瞬間失了焦距，心裡彷彿被人挖空了一塊，空蕩盪的，難受極了。

"我......我真的不想走。"

「我也想留下，可，我留不下來啊……」

本就不是這兒的人，做完該做的事自當要離開的。

江照喃喃自語，在時鈺走遠之後才追上去。

一路追，一路哭泣。

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只知道時鈺停住了，而他也跟著停住了，可時鈺卻是背對著他，不願轉過身來，也沒有轉身。

脆弱的人兒美得不像話，似是連風都不願驚擾，吹在江照身上，袍子不曾動過一下，他走在月夜下，不見影子，種種異樣，足以證實，適才系統的提醒。

留在人世間，只有七日，且這期間，你看得見他，他卻看不見你。

任憑江照如何解釋，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時鈺越走越遠。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種話......"

江照低聲道歉，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他不知自己為什麼要道歉，也許他是真的後悔了，可是他的確是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

又是一陣狂風起，風卷著塵埃，迷了眼，時鈺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像是有感覺，望向江照站著的地。

這會兩人間的距離近了很多，江照這才看見，他的臉上掛滿淚水，雙唇蒼白，可仍舊遮掩不住他俊俏的容顏。

「皇上，冬日的雪很美，花很俏，再等等……再等三日，孤娶你，封你為後。」

時至今日

江照心裡說不出是何等的滋味，系統眨眼，神助攻讓他開口，說了句：我愛你。

明知對方聽不到。

但在下一秒

時鈺望著他，眼睛裡的光亮閃爍著。

可在他剛想說話時，江照卻是突然抬手，將他臉上的淚水擦拭掉，而他的唇瓣貼上時鈺的，時鈺渾身一顫，整個人僵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