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殊感覺自己像掉進深海里，窒息、壓迫、冰涼，還有漫無止境的孤獨，他對著晦暗而看不清的四周大喊，卻只能被更多的海水倒灌，沒有人能聽到他的呼救，快要死亡的恐懼把他心臟攥緊。

突然，他感覺周圍的海水突然憑空消失，於是他腳下一踩空，驚叫了一聲睜開了眼。

是夢。

他盯著雪白的天花板大口地喘息著。

這樣的夢，不是只有在快要長身`體的時候才會做嗎？那個懸空掉落的感覺真實得可怕，但現在他還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半空里一樣。

他全身都是冷汗，過來好一會兒才冷靜了下來，然後昨晚發生的一切全部意識回籠——夜總會、劉虎、金老大、酒、洗手間、手機——

時含章！

時殊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全身的酸痛讓他忍不住發出驚呼，然後在看到房間的擺設的時候，他全身都僵硬住了。

這套黑灰白三色組成性冷淡得要命的被子、同樣色系的衣櫃、牆紙、擺設……屋裡唯一顏色鮮亮一點的是窗檯上的一株綠蘿，而他就著淡色的窗簾看出去，即使遮掩著，也能看出已經是次日天明。

而這個屋子，就算他多久沒有踏足，也足以認出來是時含章的房間。

時殊沒有發現自己長長地劫後餘生一樣地鬆了一口氣來。

所以時含章真的來救他了。

在金磊進洗手間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一定逃不了，最後一個電話居然是打給時含章，說不定對方當他開玩笑，轉頭掛斷電話就置之腦後；醒來發現自己在這裡，就說明他已經安全了吧？

不過為什麼時含章要把他放在他的床上？這傢伙不是最討厭別人進他的房間嗎？

時殊困惑地想著，掀開了被子想要下床的時候，動作突然一僵。

他全身的骨頭像是被打散重組了一樣，頭也有些陣痛，他都沒有在意，但是他挪動了下`身`體的時候，卻感覺到了……某個地方傳來了使用過度的鈍痛。

時殊表情一滯，在他想再確認一下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時殊愣了愣，和開門的段非對視了起來。

直到段非開口：「早。」

時殊僵硬的臉上出現了驚慌失措，他猛地把身`體縮回床上，將被子悶上來，顧不得思考這是時含章的床，他討厭別人進他的房間，更何況是睡他的床。

段非心裡也很苦。

他昨晚先是被時含章助理緊急叫過來，然後助理又神秘兮兮說時總帶了被人下了藥的小情人去了主宅，讓他過去看看。

他到了時家主宅後足足等了快一小時，時含章才從樓上下來，隨意披著件衣服，即使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都能看出點饜足的神態來。

段非當時驚訝著什麼情人居然被時含章帶回家來，等跟著時含章到了他房間，看到躺在床上全身裹在被子里的少年，他才不可置信地看向時含章，要不是還記著時含章是他老闆，他都想一拳揍過去罵一聲禽`獸了。

時含章表情坦蕩，沒有辯解。

發生了什麼就是什麼，他從來不相信其他人低劣的借口，也不會給自己找什麼推脫。

只是指著時殊冷淡地開口：「我清理過了，他有點發燒，你給他喂點藥。」

然後也不等段非說話，就轉身離開。

之後忙活完天都快亮了，兩個人都沒睡覺，段非靠著時家客廳的沙發小憩了一下，時含章也沒有上樓，只是到了近中午的時候，吩咐段非上去守著，免得時殊醒來看不到人。

於是段非現在就在這裡了。

他花了二十分鐘才終於把時殊從被窩裡哄出來。

時殊眼眶是紅的，但是開口的聲音已經很正常了，死死地盯著段非，咬牙切齒開口：「昨晚是誰幹的？」

他的記憶一片混沌，卻記得金磊把他抱上`床的時候，他還在努力地抗拒著，後來有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隱約感覺到了碰他的人又變了。理智告訴他要遠離所有碰到他的人，可是他當時卻覺得對方不會傷害他，那份奇怪的親密到現在還留一絲在心底。

後來發生的東西就變得混亂不清了，他只記得迷迷糊糊里那個壓在他身上的人一直不停地叫他，然後……要他叫對方「哥哥」。

醒來不是在自己的房間或別的地方，卻是在時含章的房間里，便足見古怪了。

他這句話問下去，段非的臉上出現的躊躇也說明了很多。

時殊咬著牙，即使難以置信，但這是的的確確是在他身上發生了……

時含章走了進來，他的腳步聲沒有放低，時殊一聽到聲音就抬頭，看到他那張永遠雲淡風輕又冷漠的臉，憤怒和憋屈，夾雜著說不上來難以辨清的情緒瘋狂涌了上來。

他沖著時含章撲了上去，拳頭向他臉上揮了過去。

「我`操你媽！」

時含章皺眉，一手就輕鬆把他的動作擋下。

他扯了扯嘴角，表情看起來漫不經心又嘲諷。

「看來身`體好了。」

時殊動作一僵。

隨著他大動作，那處鈍痛的地方多少被牽到，現在更疼了。但是被時含章這麼一說，他硬是忍下了悶哼，努力保持著面部表情沒那麼劇烈，小心翼翼地在段非的攙扶下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他深呼吸了下，然後才對著時含章大喊：「時含章！你是變`態嗎！？禽`獸不如！對著我你也能下得去手，我們就算沒有血緣關係，我也叫了你多少年『哥』了吧？你都飢`渴成這個樣子了嗎？！」

時含章挑了挑眉，一點也沒被他說得有什麼愧疚之情，漫不經心地開口：「你都說了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再說，」他促狹一笑，「昨晚是你自己投懷送抱的，不是你那麼熱情，我會對你下手？」

時殊憤怒得直喘氣，卻咬著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剛才躲被窩裡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咬著牙哭了一陣，現在眼眶還是紅的，卻看不出來他是被時含章氣到的，還是之前的痕跡。

時含章這話說得實在太過分了，段非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我給二少檢查下`身`體，時總……您先出去一下吧。」

時含章冷哼一聲，他還想著拔劍張弩的小鬼和他再頂嘴一下，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沒說話了，他也不再說什麼，轉身痛快地離開了。

他一走，時殊就把身上的被子掀開，想要起身下床——他一秒都不想呆在時含章的床上！

但是段非制止了他的動作。

「二少，你慢一點，我抱你去浴室吧。」

時殊全身哪裡都疼，但現在只能感覺到一個地方在折磨自己了，聽到段非的話，他渾身一僵，脫口而出：「去浴室幹嘛？」然後立刻就想明白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推開了段非的手，氣呼呼地開口：「我好得很！」

段非在他旁邊扶著他，看他咬著牙挪到浴室，然後在他進去前猛地把門關上，心裡苦笑了一聲，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過了一會兒，時殊才在浴室裡面幽幽地開口：「段醫生……有消炎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