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哭蝶
小說: 倾国男妃 作者:清污 字數:2414 更新時間:2019-04-26 10:44:13
當白朗展開畫軸的時候,王貴妃少有的體會到了什麼叫挫敗。
那是一幅用西方油彩畫就的肖像,因為顏色比中原的水墨濃厚鮮艷,看起來也就更為逼真。
坤華定睛看著,他生在西域,對西洋油畫很熟悉,連他都未看出破綻,王貴妃就更無話指摘。
可波斯畫師之說,定是白朗胡謅的。
他本猜想該是白朗回到東宮後臨陣畫的,可即便他去的時候有些長,但這段時間也絕不可能畫出如此講究的油畫。
更何況,西洋油畫在中原少有人知,此畫技法又如此精湛,一個中原王朝的太子能做得到嗎?
「母親,美不美?」
「本宮當然美,那也不如這畫,還有這挨打的人兒美。」
王貴妃斜倚在榻上,狠狠地瞪著白朗,又眼尾輕挑,看向癱軟在地上的坤華。
「哼,那又怎麼樣?能驗證他是坤華正好,本宮今日要玩兒的人就是坤華,」她嗤笑一聲,眼神里透著兇狠,「不過是個小小質子,就算被本宮玩兒死了,也是他的福氣。」
「那母親就快點玩兒死他吧。」白朗輕笑道。
「嗯?」
「父皇快來了哦。」
「你、你說什麼?」
「哦是這樣的,兒臣想著來母親宮中賞畫實屬難得,便令人去請父皇移駕過來,母親也知道父皇最喜歡名畫,又聽說樓月質子在此,那鐵定了是會來的,現在應該快到……」
「我說你們這幫狗奴才,還不快給他鬆綁!」王貴妃雖然跋扈,但是明面上的禮數尊卑三從四德,她還是有所顧忌的。
見王貴妃終於放過,白朗再也矜持不住,他嫌那些太監手腳粗重,便親自上前為坤華鬆綁,坤華一陣咳嗽,堵在胸腔里的一口血就吐了出來,看得白朗好不心疼。
他將坤華的一屢垂下的青絲綰回耳後,輕聲說:「對不住,我來晚了。」
坤華安慰地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下一刻,便暈倒在白朗懷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坤華是躺在凝月軒里自己的睡榻上。
婢女侍衛都圍在榻邊,但除了萱兒,其餘三個都似見到曠世珍寶一般,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以至他們的殿下醒了,他們都一時半刻沒反應過來。
還是萱兒歡喜地拍掌:「殿下醒了,快去拿些熱水來給殿下梳洗!」
坤華很快便明白了,現下自己已摘了面具,除了萱兒,那三個隨從都是第一次見他真容。
「萱姐姐!快!快把面具給我!」
他惶恐萬分,在貴妃殿中摘下面具乃是情勢所迫,危機已過,那個毒誓,他還是要恪守的。
「殿下,您何必還這樣刻己呢?摘了面具也沒有天崩地陷啊。」萱姐姐道。
「是啊是啊,殿下這樣多美!」另一個婢女阿玉一臉的花痴相,「殿下你看,您的美貌把蝴蝶都吸引來了呢!」
說著,阿玉便起身,拉開了一扇小軒窗。
那成群的彩蝶,似是早已久候在窗外,幾乎是在窗開的一瞬間,便一捧捧地展翅飛入,它們在空中迷茫地飛了一會兒,便似受到召引般地,飛到坤華榻前,似是依戀般地盤旋。
「哇,好美啊!」
侍女們不禁發出感嘆,不知是誇人更多,還是嘆景更甚。
萱兒知道坤華會多想,便說道:「殿下,這些彩蝶呀,都是從皇宮內的花棚里飛出來的,大周的園丁真是厲害,他們的花棚四季如春,這些彩蝶才會在驚蟄之前出現呢。」
侍衛阿坦也搶著說道:「想必殿下進京那天,那些蜂蝶和桃花也是哪位高人所為。」
他們的言下之意是,這些異相,都並非「妖男」所為。
「嗯,我知道了。」坤華輕聲回應,終於有了幾分坦然。
他正自欣然笑著,但聽侍衛阿坦道:「殿下,此行讓您受委屈了,幸得白朗殿下出手相救,否則……殿下若有什麼三長兩短,屬下勢必將那yin婦……」
「阿坦別說!小心隔牆有耳!」
萱兒見主子惶急,忙上前解憂:「殿下放心,白朗殿下都安排周全了,不會有人打攪殿下養傷!」
「白朗……」
「是啊殿下,是白朗殿下派人送您回來,又命他的專屬太醫給您診治,若不是白朗殿下,憑我們幾個是斷請不來太醫的。」
「那他現在在哪兒?」
「殿下還不知道呢吧,您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白朗殿下昨晚一直守在您身邊,本想等您醒了再走,可白朗殿下說,他必須趁天黑離開,如若被外人知道他如此關照我們,不管對他還是對殿下您,都不會是好事。」
坤華默默地聽著萱兒講述,直聽到最後一句,心中便是莫名的一痛。
看來,你和我,都有各自的身不由己。
就在坤華怔愣的當兒,在他身邊飛舞的蝶群突然凌亂了起來,低頭看去,原來是其中的幾隻似醉酒般打著旋兒地亂飛,最後突然沒了生氣,似死物般墜到地上。
坤華思忖片刻便已是大驚,他不顧身上傷痛,掀起被子便衝出屋門。
果然如他所料,門外,空中飛舞著更多的彩蝶,而地上和潭邊,零落漂浮著更多的蝶屍。
似是五年前,站在城樓之上,看到滿城屍骸時的愧罪一般,他的心,痛得連喘息都變作煎熬。
耳邊,迴響起那些佞臣和巫師的聲聲指責:
「坤華是封印千年的妖男!坤華不死,家國便無寧日!」
他笑了,凄慘地笑了。
「萱姐姐,」他的聲音微弱得似是清風一般,「幫我取面具來。」
「啊?殿下,為何這樣?這些彩蝶真的都是從花棚里飛出來的啊!」
可是它們為何會飛到凝月軒?又為何偏偏在他身邊盤旋?
「快去啊!」聲音里滿是乞求,似是一刻都不容耽擱。
夜已深,坤華獨自站在潭邊,偷偷摘下面具。
像是最後一次放縱般,他深深地凝視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接著一聲輕嘆,捧起面具,帶回了臉上。
就在此時,一隻手快速奪走了面具,那人黃影般地一晃,便站在坤華面前。
「本王好不容易才讓你摘下面具,你怎麼能又這樣輕易戴上呢。」得意地看向令他心醉的面容,萬沒想到,坤華竟然滿臉淚痕。
「你、你怎麼哭了?」
坤華暗嘆,這勞什子的面具就一樣好,他可以在面具後面任意地哭,可現在,他的眼淚就暴露在這個男人面前。
「男兒有淚不輕彈,坤華……」白朗陣腳全亂,風流招數全都忘了,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坤華淚眼婆娑,似是有無盡的苦楚,「殿下,您知道心痛有多痛嗎?」
「我當然知道!我從小就被王貴妃欺負……哎,不提那壞女人,坤華,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殿下,一人的榮辱安危,在坤華這裡都成了小事,您可見過滿城破敗、屍橫遍野?」
「這……沒、沒見……」
「那就是人間煉獄。」
「是很讓人傷心,但也不至於心痛如你。」
「如果那人間煉獄,是禍從我出呢?」
白朗終於明白了,他頓時生起一股怒火:「又是你那妖男之說?」
坤華含淚苦笑:「殿下,不是我說,是所有人,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