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夜相會

「你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嗎？」兩人凝視對方許久之後，羅靖城問道。

沈瀾沒有說話，將一個東西拋入了河中。羅靖城從體積上猜測那應該是錄音筆之類的東西。他知道沈瀾走訪調查想要什麼，如果沈浪的過去是清清白白的，那麼沈瀾至少可以說服自己堅定的站在沈浪一邊，並將沈浪在星海城的一切行為歸結為時代的錯誤，但顯然他的夢破碎了。三條人命外加打傷兩名警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他也許能獲得一些對沈浪有利的證據，比如衛姓是當地第一大姓，衛老師可能動用了村長的勢力左右了案子的調查，警察可能受賄促成了冤案的發生，但這一切都沒有什麼幫助。

「沈瀾，跟我回去！」夜很靜，河中波瀾不興，羅靖城不需要很大的聲音就能將話傳到沈瀾的耳朵里。

「抱歉。也許有一天我會跟你回去，但不是現在。」

「你打算一直跟我躲貓貓嗎？你知道我多麼想罵你，你玩失蹤想要嚇死我呀！」

沈瀾發出輕輕的笑聲，「抱歉。那並不是我的目的。我有讓小武好好照顧你。」

「你少來這一套。我才不會領情呢。」

沈瀾迴避了責難，「夜深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你呢？你要去哪裡？」

沈瀾避而不答，開始沿著河道向遠處走去。

羅靖城喊道，「沈瀾，你知道天大地大我都會找到你的。」

沈瀾消失在一片樹林後面，留下迷濛的夜色籠罩著大地。

羅靖城於第二天回到了星海城。在回程的車上，武崢雲將自己整理的龍驍勇的資料copy了一份交給羅靖城。羅靖城大體瞄了一眼，資料按照編年體的格式列出了這些年龍驍勇的活動軌跡、新聞報道和個人成就，忍不住贊道，「你不去當娛樂記者可惜了。」

武崢雲洋洋自得，「作為私家偵探，我是專業的。」

「那這份資料你是不是也發給沈瀾了？」

「當然。我收了錢的。」

羅靖城挑了挑眉毛，「多少錢？」

武崢雲緊張起來，現在他是追女朋友的階段，是正需要錢的時候。「怎麼，你還想把錢要回去？我告訴你沒門兒！你倆又沒登記，沈瀾的錢可不是婚內共同財產。」

羅靖城吐槽道，「我看你才是指著沈瀾養活的那個。」他話鋒一轉感慨道，「看來我又和沈瀾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武崢雲幸災樂禍的說，「那不是挺好，有競爭才有進步。」

羅靖城將沈浪的資料整理好，裝進了背包，調查沈浪的過去不是最終目的，而是給他提供了一個切人點，去了解沈浪的為人，為抓捕他提供思路。沈浪是一個複雜的人物，為了謀生意外死亡的父親讓他對生活的苦難有著深刻的理解，他原本是正直單純的，但意外蒙冤、母親含恨自殺，讓他對世界徹底絕望，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變得嫉惡如仇、冷酷無情，衛家的三條人命，對應著陳建中、自己的母親和母親腹內的孩子三條人命，似乎又象徵著某種公平。在他離開杏雲村之後的人生羅靖城無從猜測，但從他對梁起的背叛和對陳建中的維護依然可以看出他的重情重義和不畏強權。這也許也是另一種自由，不是支配別人的自由，而是在任何時候都不被命運支配的自由。

羅靖城暫時將沈浪放下，現在他要掉過頭來處理龍淵風的案子了，自己離開這兩天，之前提取到的證物應該有了化驗結果。

陸深將之前的一些化驗結果進行了匯總。

在林誓安綁架沈浪的那個店鋪了和星光yu樂城發現的煙頭都屬於洛雲騰。

「那可以把梁起再關一段時間了。」羅靖城說。

「但是，除此之外，沒有發現關於洛雲騰的任何線索，包括指紋、毛髮、DNA殘留等。」陸深補充說。

這意味著梁起說的可能是真的，這是沈瀾精心栽贓他的證物。羅靖城決定暫時忽略這一點，保持對他們有利的情勢。

「另外，在地下室的各個地方發現了很多沈瀾和梁起的生物樣本，可能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尤其是……」陸深停頓了一下，給了大家一點心裡準備的時間，「那些鞭子上，發現了沈瀾的血跡。」

羅靖城心裡抽搐了一下，彷彿有一條辮子抽打在了自己最柔軟的部位。他懷疑那個地方是梁起曾經關押沈瀾的地方。

「我們能不能讓沈瀾指控梁起限制人身自由、虐待等罪行？」唐雨飛提議道。

羅靖城搖了搖頭，如果沈瀾想要這麼做早就做了，將自己作為受害者讓人審視和評價，——這是弱者尋求公正的途徑，並不是沈瀾要的復仇方式，梁起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有恃無恐。

「除此之外，在沈瀾家找到的陳年血跡，情況複雜。」陸深說，「經過化驗，至少發現了6個人的DNA，而且都出血量很大，有人甚至可能殞命。初步判斷當時可能經歷了慘烈的打鬥。6個人的DNA有兩個分別屬於洛雲騰和沈浪，還有一個與龍淵風有親緣關係，應該是龍驍勇的，另外三個我們庫里沒有相關信息。」

羅靖城推測，在沈浪背叛了「組織」之後，他們很可能對沈浪發起了大規模的圍剿，導致沈浪受傷，銷聲匿跡。

「龍淵風一案是否有新的進展？」

陸深說，「孫雅涵胃容物化驗結果出來了，她的胃裡含有好幾種藥物成分，其中幾種是醫生當天開的安胎藥，還有一種是她自己代購的一營養品軟膠囊。du藥很可能被放在這幾種藥品之中，但我們在剩餘的藥品中沒有檢測到含有毒品的藥物。」

羅靖城推測道，「兇手很可能只在其中一粒藥物中下了毒。但如果孫雅涵du藥發作的時候不是一個人，那麼也很難造成自殺的假象，另外，兇手需要確保孫雅涵儘快服用，否則放在案發現場的帶有孫雅涵指紋的塑料袋很可能被清理掉。」

唐雨飛說，「這樣推測，du藥最有可能的放在植物精油軟膠囊中，孫雅涵每晚睡前都會服用，而且睡前還喜歡用同款精油香氛，說是安神作用，有助於睡眠，藥瓶中還剩下幾粒，這兩天就能吃完。」

至此，羅靖城幾乎可以確定，孫雅涵的死是經過精心設計的，這裡麵包含了一系列的情節，包括了解孫雅涵的生活習慣、下毒、在房間里留下帶著du藥殘留和孫雅涵指紋的小袋子，網路上對孫雅涵的攻擊和深夜那不斷響起的電話，營造出孫雅涵精神崩潰的氛圍，為自殺事件增色添彩。

羅靖城又問道，「對鄭曉風和李潔如的調查有沒有進展？」

唐雨飛道，「她們兩個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司機劉大海說，為了找出當年的線人，龍家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原來的所有人員都辭退了。鄭曉風和李潔如是那時候新聘用的保姆，十年來一直在龍家服務，背景調查也沒發現什麼特別。」

羅靖城點了點。

她又補充道，「我們對那條狗破風也進行了一些調查，它是十年之前養的，但應該沒有接觸過沈浪。鄭曉風說，她剛到龍家那會兒，龍家原本有一條大狗，但有一天突然死了。那會兒，龍淵風在國外陪著龍夫人治病，龍驍勇剛剛出了車禍，失憶了，因為案發那棟別墅環境幽靜，龍驍勇便關門謝客在那修養，謝峻寧一直陪在他身邊，兩人形影不離，龍驍勇除了梁起誰也不見。可能是原來那條狗對龍驍勇身上的藥味過敏，天天對他吼叫，大家不勝其煩。有一天那條狗就突然死了，他們又領養了一條小狗。從時間線上判斷，這個時候沈浪已經失蹤了。」這些信息是唐雨飛看了龍家的相冊，跟鄭曉風一點一點聊出來的。

羅靖城沉吟道，「如此說來，龍淵風和孫雅涵更像是被熟人殺死的，但錄音和證人都指出是沈浪，這怎麼解釋？如果沈浪曾經和龍家人有密切接觸，那麼我們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趙俊同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但我們也不能確定龍淵風和孫雅涵是被同一人所殺，如果都是沈浪所為，他為什麼當時不殺了孫雅涵，還要費盡心思在設計一場謀殺？」

羅靖城表示同意，「這的確是個問題。」他手指敲打著桌面思索了片刻說，「我們為什麼不換一個思路。拋開現在獲得的所有線索，我們僅從結果上看，龍淵風和孫雅涵死了，誰是受益人？」

丁磊立馬舉手道，「龍驍勇。現在吃瓜群眾都在討論龍驍勇會繼承多少財產。」

這個假設立刻遭到了大家的反對。

「為了錢殺死自己老爸？而且他老爸都快七十歲了，只要他再等兩年，就可以繼承財產，值得冒險嗎？」

「再說龍驍勇有堅實的不在場證明，他當時在直播，幾百萬粉絲可以給他作證。」

「而且他前一天剛剛受傷，還不能走路，更別說翻牆了。」

「他的助理謝峻寧正在打電話，也不能是他。」

「那也有可能是其他殺手。」

「但殺手怎麼搞定那條狗？」

羅靖城打斷了大家的議論，說，「我們就先去會會龍驍勇，聽一聽他當年留在沈浪家的血跡有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