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長相跟脾氣一樣，又臭又凶，眼睛不算大，眯起眼的時候眼尾修長，帶著一股狠戻感，鼻根硬挺，抿著唇盯著人都會給人一股不小的壓迫感，不熟的時候姜綠都有意避開他，江遠長著一張家暴臉，膽小的姜綠最怕的類型。

想處久了也能看到他兇狠外表下不輕易表露的柔情，雖然不多，江遠有些大男子主義，姜綠卻很喜歡，江遠這樣專制擋在他面前讓他很安心，他喜歡像菟絲花一樣柔弱纏繞在江遠身上，這令他內心充滿安全。

兩人很少討論以後，姜綠也不會像一般情侶纏著江遠談論兩人以後怎麼樣，老了怎麼樣。

他不敢想，白頭偕老似乎是渴竭中的沸水，帶著致命的渴望，知道喝下去會爛喉，被愛意包圍的時候也會想伸手去碰一碰那杯沸水，只是不敢讓江遠知道。

姜綠小心翼翼的在角落裡懷揣著江遠的喜歡，惴惴不安又不顧一切貪婪的吸收對方的好。

隨著年齡的增長，心中的忐忑日溢肆虐。

姜綠常年一個人生活，生活中除了葉清瀾沒見過別的同類，說是同類也談不上，葉清瀾似乎只喜歡許暮秋一個人，當然他自己也只喜歡江遠，但是他從少年時候就知道自己喜歡男性。

葉清瀾的經歷姜綠沒有絲毫可取之處，因為許暮秋消失了，他笑著對葉清瀾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哪天許暮秋就完好無損回到清瀾身邊了。

葉清瀾高三畢業的時候他請了很久的假陪葉清瀾去了很多地方，塵土飛揚的施工地，混亂不堪的城中村，經常收到模稜兩可的信息，說在哪裡哪裡看到照片上的人，葉清瀾就會馬不停蹄的趕往未知的城市，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直到兩年後才停了手，鎖在御水灣的房子里，誰也不見。

姜綠終究忍不住，偷偷拿手機上網，想看看別的同類的生活，他沒有需要負責的家人，一切壓力都在江遠身上。

網上帖子有真有假，姜綠心思單純，全當了真，縮在被子里難受的掉眼淚，他性子像女孩子，平時的習慣也偏向於女性，心思比較敏感，見到不好的結尾難免傷心。

不是沒想過江遠和自己的未來，看了帖子自動把陌生人的慘淡故事套在江遠和自己身上。

身子下是江遠給他買的電熱毯，被子里暖烘烘的他卻覺得入墜冰窖。

十有九悲，看了幾個小時的帖子，能有個好結局的屈指可數，過程也都是坎坷不平，陌生的詞彙和人名不斷湧入大腦，看到為愛葬江的時候身子神經質的抖了一下。

江遠就是長沙人，有年暑假他和江遠一起去過他的家鄉，姜綠即使克制自己，區別於常人的行為還是很容易被人注視，只要他跟江遠在一起行動總會被人發現不尋常的關係，崇遠天高皇帝遠，即使被人詬病只要他倆不在乎也能好過，但是如果是家裡人那太冒險，最終決定姜綠住旅館裡，江遠回家幾天後再陪他出去玩。

去的時候天氣不太好，連續幾個星期的豪雨，去了長沙肯定看湘江，雨天中的江水渾濁幽暗，姜綠實在不能把那片隱藏著暗涌的江水跟網上攻略里的波光粼粼混為一談，江水冰冷又帶著力道拍打在腳踝上，姜綠不喜歡，雨天又容易發生危險，匆匆看了一會兒就打道回府。

因為豪雨兩人基本膩歪在賓館裡，等雨小的時候江遠才帶著他去看從小長大的地方，避著人流，大多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回憶如數家珍的藏在姜綠心裡，一想到那個地方是江遠生長的故鄉他怎麼看怎麼喜歡，雨後的湘江也恢復了平日的光景，兩人卻再也沒去了。

姜綠想到了那年冰冷的湘江水，邊看別人的自傳邊哭，那得多冷啊。

人的通病，看著別人的故事總會代入自己，如果是自己呢，哪天他和江遠到那一步呢，他是個膽小懦弱的人，像個蝸牛，遇到危險縮到殼子里。

姜綠放下手機告訴自己別再看了，阿遠不是別人，他們沒有上大學，就是兩個打工人，他們已經在一起十年了，要變早就變了，阿遠最討厭家裡讓他去相親了。

今年的春節阿遠還回來陪自己，一切都跟以往一樣。

姜綠自我催眠了一會兒，還是睡不著，看了眼時間，半夜一點。

「你最好有事」，葉清瀾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姜綠，不是醫院，揉了揉腦袋，閉著眼接起電話，語氣談不上有耐心。

「清，清瀾」，姜綠喊著他的名字，手指摳著被子邊角，說話有些瓮聲瓮氣。

「嗯」，聽到他帶著哭後的沙啞聲音，葉清瀾爬起來喝了杯水，看了眼時間，一點過了。

「怎麼，你被江遠甩了？」，葉清瀾抽了根煙坐在沙發上，周三又被他送到寵物店，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

「才沒有」，姜綠小聲回了一句，葉清瀾這樣說他也不生氣，「清瀾你會跟家裡出櫃嗎」，姜綠有些忐忑的問。

「嗯？江遠跟家裡出櫃了？」，如果這樣是得高看一眼那傢伙，葉清瀾到現在還記得當時江遠揮自己臉上那一下，雖然後來直接被許暮秋踹飛解了氣。

……

姜綠的好脾氣在這個交流中也變得急切。

「我是問你」，他迫切的想知道如果是葉清瀾會怎麼樣。

「隨便」，葉清瀾無所謂的回答，雖然平時答應朱玉潔去相親，但是如果許暮秋哪天真回來了，他是肯定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那人是他的。

姜綠道:「清瀾你還喜歡許暮秋嗎」。

葉清瀾輕笑了一聲，嘴裡含著煙，有些含糊不清，尼古丁竄到喉嚨里，又澀又嗆，眼眶都被這股味道逼的發紅。

「對不起啊清瀾」，姜綠問出口才後知後覺的道歉，許暮秋這個名字就是葉清瀾的禁忌。

「哼」，葉清瀾哼了一聲沒說話。

「我就是有點兒睡不著」，姜綠兩隻腳在被子里互相蹭了蹭，捲曲的長睫毛一閃一閃。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輪不到你個175的撐」，葉清瀾把煙掐滅，或許是聽到他的不安，難得說了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