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爺只能謝恩接旨，心裡卻煩悶起來，雖說娶男妻不是什麼新鮮事，可他的孩子中，斷斷然不希望有娶男妻的。

但眼下的情況，怕是皇命難為。

穩了穩心神，問：「陳公公，皇上怎麼起了這等心思？」

「可不是麼，我聽到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陳公公一邊說著一邊又低聲道：「老王爺，不瞞您說，咱家只看到了宰相和靜妃去見了皇上，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話說的點到為止，老王爺聽得明明白白，頓了下，道：「陳公公辛苦了。」說著吩咐下人備茶水點心，而後請陳公公進屋。

沈相言站在那愣愣的，待人群散去，冬棗上前道：「少爺，進屋吧，外面熱。」

他遲疑了下，道：「皇帝這什麼意思？」

「讓你跟方公子這個月初十完婚吶。」冬棗道。

沈相言眨眨眼，「今天初幾？」

「初五。」

聽罷，沈相言怔了下，思緒一轉，問道：「你說方子澄會不會氣的砍了我啊？」

「……」冬棗撓撓頭，道：「少爺，小的覺得方公子挺溫柔的啊。」

沈相言吃驚，瞪大了眼,「溫柔？」

冬棗笑，「可不是，有個詞怎麼說來著，什麼溫什麼玉。」

「溫潤如玉。」

「對，溫潤如玉。」冬棗笑的更甚。

沈相言沒接話，心裡沉吟，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他的本意可不是要跟方子澄成親啊。

——

傍晚的梧桐村透著安靜，但多數村民沒睡，他們吃過晚飯，都在自家院子里涼快。

陣陣馬蹄聲擾了這份安靜，傳使們直奔方子澄家。

到了那，下馬，砸門。

方家人心頭一驚，方父謹慎的去開大門。

院門打開，見來人又是一驚，一人舉著聖旨高聲道：「方子澄接旨。」

聞言，方子澄更驚，但也顧不上多想，起身跪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與羨王府長子沈相言於這月初十完婚，欽此。」

語畢，方子澄如晴天霹靂，當即白了臉，猛抬頭，怔怔的望向差使。

「方公子接旨吧。」差使看了他一眼，淡聲道：「皇帝賜婚，嫁的又是王公貴族，這等好事，方公子該是謝恩的。」

嫁？！

這個字讓方家人全都心裡一沉，方父顫顫巍巍站起身，雙手接過聖旨，恭敬道：「謝過皇上。」接著道：「謝過幾位差使，屋裡請，喝口茶水再走。」

「不了。」那差使說著又朝方子澄看了一眼，眼底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飾。

待他走後，方父方母方子越皆都眉宇緊蹙，一頭霧水的看著方子澄。

「阿澄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方母開了口。

方子澄擰著眉，沉著臉不發一言。

「弟弟，咱娘問你話呢。」方子越碰了下他。

方子澄回過神來，仍是怔怔的，道：「爹娘，哥哥，我真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與那沈相言並無任何……這怎就……」

聽罷，方父他們又臉色沉了沉，更是摸不著頭腦。

對門張嬸哈哈笑著走了進來，連說著恭喜，接著左鄰右舍都湧進家門道賀。

「阿澄啊，恭喜你要嫁人了，哎喲，小時候就看著你俊的跟個女娃娃似得，這長大了沒想到做了男妻要出嫁。」

方子澄當即蹙眉，眼底有絲不悅，沒說話，轉身快步回了自己屋。

方母擰著眉，「他嬸子，你這話說的……」

「不會說話就別說！」方父不高興了，說完哼一聲也走開了。

場面一下子有些尷尬，接著方子澄嬸子不悅道：「喲，這攀上王府就是不一樣，還沒成親呢，脖子跟腰一樣粗了！」

「嬸子！」方子越急了，「你們這是真道賀還是說些風涼話看笑話啊！都給我走，趕緊的！」

「都走吧，走吧……」方母也跟著道。

院子里的鄰舍們紛紛出了方家大門，但議論聲還是此起彼伏，其中不乏嘲弄的人。

方子越快步上前，將大門重重的關上，和他娘進了屋。

一家人思緒翻轉，不知所措，方子澄更是心中揣揣，腦子亂的沒任何主意。

「阿澄啊，我和你爹商量著，咱得去趟王府去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即便是嫁，也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啊。」方母道。

聽了他娘的話，方子澄當下點頭，「娘說的是，我們是得去趟王府。」

——

好巧不巧，王府的車馬到了他們這，大門被推開，一群人抬著東西進了方家。

小院子里人進進出出的往裡頭搬東西，方家人目瞪口呆之時，冬棗喜盈盈的上前打招呼。

「冬棗，沈相言到底是何意！」方子澄冷著臉，顯然有些生氣。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婚姻定是這般被動，還是在他全然不知的境況下，就這麼定下了。

回頭想想，總覺得這事是沈相言搞得什麼花招。

冬棗苦了臉，「方公子，可不關我們少爺的事，這是皇上賜婚，是宰相……」

「廢話這麼多幹嘛。」沈相言推開冬棗，站到方子澄面前，「這麼跟你說吧，無論你我願不願意，我們都得完婚，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除非你不想要你這顆腦袋了。」

「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方子澄怒不可遏質問道。

「我……」沈相言無辜，「真不關本少爺的事。」說完這話又心虛，細細想，若不是說自己是斷袖還親沈相言，惹惱了宰相，也不會弄得今日被賜婚。

不過，心思一轉，竟生出跟方子澄成親也比跟其他人好的念頭來。

方子澄握緊了拳頭，忍了又忍，道：「把這些東西搬走。」

「這是給你的彩禮。」

方子澄瞪他。

沈相言道：「我父親送的，不幹我的事。」

方子澄皺著眉頭，「那就勞煩小王爺全部搬走。」

沈相言擦擦額頭的汗，「這麼悶熱的天，搬這些東西又累又熱，再搬回去，還不得折騰死這些個奴才。」

方子澄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望了眼搬東西的家眷們，的確個個熱的汗流浹背，心下不忍，和父母兄長商量了一通，先決定讓人去樹蔭下乘涼。

方母忙著燒水泡茶，方父和方子越則負責去買西瓜給他們吃。

趁著這個當口，沈相言拉著方子澄去了內屋，一番說詞，希望他能答應完婚。

方子澄垂著眼瞼不說話。

沈相言的話說的不輕不重，可他聽得出，這事已然無法改變，除非他抗旨不尊。

他可不想他的父母兄長蹲監牢，更莫說砍頭這等事了。

「知你有氣，本少爺答應你，成婚之後，等風頭一過，我們和離便是。」沈相言又道：「適才本少爺說的全都屬實，宰相這口氣不痛快了，我們別想安生，靜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她在一旁煽風點火，這皇上必然相著宰相。我也知這事對你不公，但事已至此已無轉回餘地，按宗族親系皇帝是我的堂哥，可如今他都不相著我們王府，別說你這等平民人家了。」

方子澄抿著唇深思，不搭話。

沈相言有些無措了，急急道：「你說句話呀！本少爺求你不成，你放心日後的好處少不了你，和離後你也定能再找個不錯的人過日子。」

這話說的頗有些讓人不快，但方子澄懶得跟他負氣。

半晌，抬頭與他對視，「好，不過，我們倆有必要立個字據。」

沈相言愣了愣，嘟囔了句，「還怕本少爺毀約不成。」

「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