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初離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一張俊美的臉，正輕柔的給他擦臉，驀地有些臉紅。

「方公子，他醒啦。」在一旁的冬棗驚喜出聲。

「嗯。」方子澄把布巾給冬棗，看著他關切的詢問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燕初離看著他，眼裡帶著詢問，又有幾分戒備，沒回話。

「我們不是壞人。」冬棗輕聲道：「是我家少爺和方公子將你從追你的那些人手中救下的。」

聞言，燕初離動了動嘴唇，好一會兒才啞聲道：「謝謝。」

聽他聲音，方子澄忙端了一碗茶水送到他嘴邊，輕聲道：「來，喝口水。」

燕初離抿了下唇，艱澀開口，「謝謝。」

方子澄淡笑，「不要這麼客氣。」

冬棗幫著扶起他，方子澄拿勺子一口一口餵了他小半碗水。

燕初離感覺嗓子舒服很多，又道了聲謝。

沈相言走了過來，低聲道：「你是哪裡人？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

燕初離輕抿唇，啞聲道：「忘了。」

「忘了？」沈相言略微拔高音量，「這都能忘？」

燕初離的臉色發白，沒再搭話。

「他剛退燒，又剛剛醒來，你問這些問題未免太唐突。」方子澄道。

「這有何唐突的？連自己是哪裡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都不知，未免太奇怪了，」沈相言道：「疏忽了，萬一我們救得是壞人……」

燕初離渾身是傷，此刻他躺在那不能動，但聽到這話，他一雙眼看向沈相言，面上露出些難過來。

好人壞人，到底是以什麼為標準，他真不知。

如果說殺過人的不算是好人，那，他就不是好人。

燕初離心頭思緒翻轉，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閉上眼裝睡，可被褥下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頭。

方子澄蹙眉，小聲道：「既然救了，哪裡還管那麼多，你這麼大聲，怕是要傷了他的自尊了。」

沈相言看了他一眼，道：「無礙，他昏昏沉沉的，記不得我的話。」

方子澄也看了眼床上那人，見他又閉上了眼睛，就沒再多言。

因燕初離的傷勢剛剛見好，他們便在客棧里多停留了幾日，待他傷勢恢復的差不多才準備上路。

「兩位公子救命之恩無以回報，此次前去災區路上多有變故，燕某願一同前往。」燕初離道，眼神看著方子澄。

沈相言瞪圓了眼睛，「你這是賴上我們了？」

燕初離道：「燕某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孤身一人雲遊四方，如今蒙你們相救，是要報恩的。」

「本少爺不要你報恩，傷既然好了，就繼續雲遊你的四方吧。」沈相言拉著方子澄要上馬車。

「誒，沈公子，我老家荊州，再走一段路，就要進入南境，鄉音不同，你們怕是需要一個會說南方鄉音的人。」

沈相言嗤笑道：「你直接說需要你便是了。」

燕初離目光看向方子澄，方子澄卻看向沈相言，道：「燕公子說的有道理，不如……」

「是啊少爺，我們是得需要一個懂南方鄉音的同伴。」冬棗附和道。

沈相言默認，可臉上卻明晃晃的不高興，坐上馬車一直綳著臉。

方子澄不知他為何不高興，可燕初離卻知沈相言對他的敵意來自方子澄，但他假裝不知，跟冬棗一起愉快的趕馬車。

路過好大一片玉米地，可上面卻一個玉米都沒有。

燕初離道：「這塊玉米地的玉米怕是被災民們搶了。我們一定要把吃的用的都藏好。」

冬棗：「……災民多嗎？」

「不少。」

冬棗一聽，轉頭衝車里睡覺的沈相言他們高聲道：「少爺，燕公子說我們到災區附件了，這裡有災民，保不齊會搶東西，你們可放好，別……」

正說著，忽然從玉米地里衝出來一群災民。

冬棗悚然色變，瞬間驚呼一聲，燕初離倒是挺鎮定，揮鞭趕馬，很快把那群人甩在了身後，待確定安全了，才停下來。

沈相言掀開車簾，道：「他們一定又餓又渴，本少爺帶了不少銀票，分給他們便是，你帶著我們跑什麼？」

「災區，即便是有錢財也怕是難買到東西。」燕初離道：「那麼多災民，車裡吃喝的東西根本不夠哄搶的。」

「不用他們搶，本少爺全給他們。」

方子澄看向他，道：「人那麼多，根本給不過來，若是惹急了災民，保不齊他們會對我們有敵意。」

沈相言抿唇不語。

方子澄道：「知你好意，可這種情況下，也是沒辦法，你若想幫他們，回府。」

沈相言默然一陣，壓低聲音湊到他面前，「我父親對這邊的災情一直放在心上，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幫他，省的他整天天罵我。」

方子澄抿唇一笑，沒再說話。

他們在一處平坦之地停下，吃了些東西，燕初離讓沈相言他們換上粗布麻衣。

沈相言倒也爽快，快速換好，等方子澄換衣服時，不知為什麼，他不由自主的就堵在車門口，不允許其他人看到。

燕初離神色頓了頓，對沈相言和方子澄的關係有那方面的猜測，但看到方子澄對沈相言的態度，就很快否定。

換好衣服，方子澄掀開車簾，看到沈相言衣服穿錯了一樣，微微蹙眉，開了口，「你衣服穿錯了。」

沈相言低頭，「哪裡錯了？」

冬棗欲上前幫忙，方子澄先他一步，幫著沈相言把衣服穿好。

沈相言一樂，問道：「好看嗎？」

方子澄看看他，道：「嗯。」

沈相言唇邊笑意更濃，轉頭喊冬棗，「冬棗，我們啟程吧。」

「好的少爺。」冬棗說著對燕初離道：「燕公子，上路吧。」

燕初離身形頓了頓，須臾，又覺得方子澄與沈相言的關係不太一般，雖好奇，但始終沒問出口。

不多時天空下起雨來，且越下越大，小路泥濘，實在難走。

馬車走走停停，燕初離道：「我們怕是要等雨小一些再走了。」

「那就找個避雨的地方。」冬棗道。

「這荒郊野嶺哪裡有避雨的地方。」燕初離眯著眼四處望瞭望，隨即轉頭問車裡的方子澄，「方公子車上可有蓑衣斗篷之類的東西？」

「有的，冬棗有準備。」

他們幾人把蓑衣給馬披上，找個高處之地，幾人坐在馬車裡等雨停。

馬車空間小，四個大男人難免有些擠。

方子澄左邊緊挨著燕初離，右邊則是沈相言。

「燕公子，你傷才好了沒幾天，這樣會不會太擠？」方子澄關切的問道。

燕初離微微笑道：「不擠得，這樣挺好。」

沈相言把目光投向他們倆緊貼著的地方，眉毛挑了挑，靜默片刻，忽然柔聲喚道：「子澄。」

方子澄被他喊的身形一頓，詫異的看向他。

「我這邊還有位置的，若是擠，可以往我這靠靠。」沈相言道，聲音依舊帶著溫柔。

「……」方子澄看了他小片刻，收了收訝異的表情，道：「無礙，不擠。」

沈相言追問道：「真不擠？」

方子澄避開他的眼神，「不擠。」

沈相言不再說話，車裡安靜下來。

冬棗看看這個望望那個，總覺得他們三身上有火藥味。

靜默了片刻，忽然，沈相言忽然一手環住方子澄的腰，一手抱起他的腿，將他整個人抱進了自己懷裡。

這舉動叫方子澄驚了一聲，「沈相言！」

「這樣才不擠。」沈相言笑著道，「坐我腿上吧。」他說著收緊了手臂。

方子澄：「……」

知道方子澄臉皮薄，沈相言貼近他的側臉，壓低聲音，「你若覺得羞，趴我懷裡不看旁人便是。」

方子澄：「……」

冬棗嘿嘿偷笑，將臉轉向車外。

而燕初離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嘴唇抿了又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