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不僅沒有變小，反而越下越大。

冬棗往外瞧了瞧，擔心道：「若是這樣一直下，我們今天夜裡怕是要擠在車裡了。」

燕初離道：「即使不下，我們也要露宿在這荒郊野地了，這裡距離最近的城鎮約莫有三十里，不過距離此地十里的地方有座破廟，我們可以去那裡過夜。」

方子澄在沈相言腿上略微動了動，望了眼車窗外，「雨下的這麼急，馬根本沒法走動。」

燕初離附和道：「方公子說的是，我們只能再等等。」

方子澄又動了動，想從沈相言腿上下來，須臾，怔住。

沈相言腿間那物事有輕輕抬頭的趨勢，他扭頭瞪向他。

沈相言無辜臉，從容道：「別亂動。」

方子澄抿唇沉默，只得一動不敢動的僵坐在沈相言腿間。

沈相言則在心裡暗暗罵自個，明明不是斷袖，一個男人蹭了自個，卻偏生的有了反應！？

真是好不鬱悶！

眼見著雨勢更大，冬棗哭喪著臉道：「照這個下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萬一我們……」

話說到此，心裡別提多後悔跟著少爺和方公子出來瞎鬧了。

燕初離寬慰道：「莫怕，這裡是高處之地，雨勢已經有變小之意了，相信不多時就停了。」

冬棗他們聽了，皆都放寬了心。

不過，冬棗心裡尋思著出來這麼久，王府里怎麼不見得有什麼動靜啊？

按理來說，老祖宗幾天見不著他家少爺就想得打緊……他們出來已有半月有足，王府里該是派人來尋的了啊。

不得而知，心頭又多了一絲愁緒。

想著，等回到王府，保不齊王爺和老祖宗得扒了他的皮。

———

羨王府，康樂居。

老祖宗卧在睡塌上，丫鬟們伺候著，幾個兒媳婦在一旁侯著聽她訓。

自打沈相言帶著方子澄偷離王府，老祖宗便愁緒不展，整天嘴裡念叨著她的阿言，她的乖孫。

派去的人到現在無果，她老人家心裡難受，就把氣撒在這些兒媳婦身上，總覺得是她們這些後娘們平日里不待見她的乖孫，才讓他有了離開家的意。

幾位兒媳面面相覷，皆都垂首不語，可心裡面都是個不服氣，更覺老祖宗偏向沈相言沒個度。

老祖宗心裡擔心沈相言在外面出什麼危險，再看這屋子裡各個錦衣玉食卻沒個有正經心眼的，頓覺火氣大，但也沒那閑心跟她們一個個的置氣，眼不見心不煩，擺擺手示意她們都下去。

「老祖宗您消消氣，少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什麼事的。」貼身丫鬟春喜寬慰道。

老祖宗嘆口氣，道:「這都過去幾天了，派出去那麼多人，都是廢物不成，居然連半點消息沒有，若不是我腿腳……」

正說著，丫鬟夏荷腳步急急的進了屋，語調歡喜道:「老祖宗，有消息了，少爺有消息了。」

「什麼？」老太太一聽，骨碌坐起身，「阿言在哪呢？快細細說來。」

「少爺去了水災區，我們的人一路尋找，在幾家客棧都問到了少爺的行蹤。」夏荷語速略快，難掩高興，「聽路人說，少爺救助不少窮人，也幫過受欺負的婦弱病殘……」

老祖宗打斷道:「簡單明了，我就想知道我乖孫現在在哪？」

夏荷一頓，眉頭皺起，「這……回老祖宗，奴婢只在王爺門口聽見這些就跑來給你彙報了，少爺在哪，奴婢，沒聽見。」

老祖宗哎吆一聲，「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丫頭！」說著要下榻去找她兒子。

正在這時，王爺腳步匆匆走了進來，到了聲「母親」，便將沈相言的事詳細說出，又寬慰她幾句。

「你派的那些人有沒有說，阿言具體在哪？」老祖宗急切要知道沈相言所在地方。

「母親別擔心，估摸著不超過三天就能找到阿言。」

老祖宗稍稍放心，但還是面露擔憂，同時心裡面對方子澄有些看法了。

覺得阿言喜歡胡鬧，作為他的男妻怎能這麼沒分寸，不僅不勸哄，反而跟著，簡直太不像話！

———

再說沈相言他們幾人，運氣不錯，雨漸漸小了下來，不多時天色亮了，雨也跟著停了。

冬棗趕馬車，要在天黑前走到距離此處三十里的小城。路上遇到不少行人，皆都是與他們相反的方向。

他們邊走邊看，沈相言好奇，便從馬車裡探出腦袋來，問一行人，道：「你們為何都往北趕？」

那人傻子一般的看著他，道：「前面是重災區，水淹的厲害，當然是要往北方不淹的地方了。」略頓，好心的奉勸，「你們也別再往前走了，危險的。」

沈相言笑笑，道：「好，謝謝你。」

聽到這話，冬棗趕馬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他轉頭詢問的看沈相言。

沈相言道：「走啊。」

「少爺，前面危險。」

「不危險，少爺我還不去呢。」沈相言摸了摸下巴，轉頭問燕初離，「前面那城叫什麼？」

「清泉鎮。」燕初離道：「過了清泉鎮再走約莫二十里，就到了災區，那裡的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朝廷沒有下旨抗洪災嗎？」沈相言詫異道。

燕初離嗤笑一聲，道：「有，只是，天高皇帝遠，朝廷下旨，這裡的官員接旨，至於做沒做，誰又知道？」

沈相言聽聞這話，神色微滯。

方子澄看了一眼燕初離，又琢磨了他的話，不予置評。

燕初離又道：「當然，可以理解，人嘛都貪生怕死。」

沈相言蹙眉道：「這話怎麼說？」

燕初離思忖有頃，道：「沈公子可否告訴燕某，為何非要去災區？」

沈相言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因為那是我母親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