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清泉鎮時已經是暮色時分，找了家客棧。

只有店老闆和老闆娘招呼，一聽他們是要往南走，皆是訝異不淺。

老闆道：「我沒聽錯吧？」

沈相言笑了一聲，道：「沒聽錯，老闆，你們怎都聞聲色變？」

老闆看傻子般的看了他一眼，語氣滿含勸告，「再往前走，就到了萬象山，知道萬象山又名什麼嗎？」

沈相言搖頭。

「殺人坡。」老闆神色凝重道，「以前是風景秀麗美不勝收，可如今發大水，那裡的山坡泥石流嚴重的很，死了好些人了。」

沈相言跳了一側眉毛，為他這句話愕然了，「這麼嚇人？」

「那可不。」老闆道：「奉勸一句，別再往前走了。」

燕初離插嘴道：「那烏茶山住的百姓呢？就沒有人去救他們嗎？」

「地勢那麼險惡，誰敢犯險啊，只能讓他們自生自滅了……」

老闆正說著，老闆娘咳嗽了一聲，話停在嘴邊，老闆忙岔開話題，「你們休息，我去招呼客人了。」說罷轉身走開。

燕初離咬牙道：「好一個自生自滅！」

方子澄微微皺眉，不知詳細，故不予置評。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啟程，一路南下，燕初離看了看發黃的天，蹙眉道：「天色發黃，還有大雨，我們確定還要往前走？」

沈相言摸摸下巴，看向方子澄。

方子澄看他，「看我幹什麼？」

沈相言淺笑，「萬象山你和冬棗就別跟我去了。」

方子澄眉尖一皺，沒回話。

冬棗苦著臉，「少爺，你也別去了，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老祖宗會活剝了我的。」

沈相言望著車窗外，「我是一等要去的。」

馬車不多時停下，燕初離道，「前面山路狹隘，馬車不便前行，若還想往前走，只能步行。」

沈相言下了馬車，吩咐道：「冬棗，駕著馬車帶方少爺回去客棧吧。」

「少爺。」冬棗要哭了，「你真要上山？」

「廢話！」沈相言望了眼山坡，「我聽我母親說過，越過萬象山，便是烏茶山，那裡有個鎮叫烏茶鎮便是她的家鄉了。」

跟著下了馬車的方子澄沉吟片刻，道：「趁著天色尚早，也沒有下雨，我們快走吧。」

沈相言愣了一瞬，搖頭道：「不行，你不能去。」

方子澄沒搭話，而是問燕初離，「這條路通往烏茶鎮，好走嗎？」

「這裡地勢崎嶇，實不相瞞不好走，現如今怕是更難行。」

沈相言卻不害怕，對他們道：「你們都回去吧，我一人去去就回。」

冬棗倒吸冷氣，「少爺，你真要去啊？」

沈相言給他一個好看的笑容，背上雨傘朝山上走去。

方子澄拿了蓑衣和食物追了上去。

燕初離則拿了長劍跟了上去。

冬棗驚呼、驚訝、驚呆，驚怕，驚叫……最終只得跟著他家少爺一起瘋了。

「冬棗，你跟上來，馬車怎麼辦？」沈相言大喝道：「回去！都回去！」

「少爺，我們此次前去搞不好有去無回，還要馬車幹什麼?」冬棗悲觀道。

「烏鴉嘴！」沈相言說著目光轉向方子澄，湊到他面前，「你和冬棗回去。」

方子澄淡淡道：「好，還要初離，我們三都回去，怎樣？」

沈相言撇嘴，「初離？叫的挺親熱。」說著哼一聲，「不怎麼樣！」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多言，好好的走你的路，不要總東張西望的。」方子澄道。

沈相言哼哼道：「一會兒若是真遇到什麼危險，你可別後悔。」

方子澄不理他，快步走上了前面，跟著燕初離。

走了好長一段路，路上雜草叢生，坑坑窪窪，全是泥，實在不好走，但好在沒遇到滑坡泥石流。

方子澄忽然腳下打滑，差點兒沒站穩，沈相言和燕初離同時上前扶他。

燕初離搶先一步扶住了方子澄，關切道：「沒事吧？」

「無礙。」方子澄微笑道。

沈相言胸中升起了一團小火苗，這一路，燕初離對方子澄關切有加，時不時的看看問問，或者拉下小手，簡直好不要臉！

「來，拉著我的手走。」燕初離對方子澄伸出手。

沈相言眉峰一凜，大踏步上前，先一步拉住了方子澄的手，道：「我的人我來牽。」

方子澄儘管不是很樂意，但還是隨他去了，這路實在滑，牽著手走好一些。

燕初離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終是忍了下來。

冬棗跟了上來，笑吟吟，「燕公子，咱倆拉著手走。」

燕初離：「……」沉著臉，與冬棗手牽手朝沈相言他們追去。

走了一段路，突然，腳下一懸空，方子澄踩空了一地，若不是沈相言拉著他，定是掉入深山泥谷了。

燕初離他們連忙幫著一起將他拉上來，四人靠在一平地。

燕初離警惕的趴在地上聽了一會兒，臉色發白道：「不好，這一帶山體怕是要滑坡，我們快躲到高處去。」

聞言，三人頓時驚愕。

冬棗問，「往哪躲？」

「從這裡往上爬。」

三人順著燕初離的目光往上看。

沈相言蹙眉道：「這陡峭的山坡如何爬？」

「你沒看到周遭的樹藤嗎？這些便是往上爬最好的輔助工具。」方子澄道：「趕緊吧，山體滑坡可是瞬間的事。」

「對。」燕初離附和道，「抓住這樹藤，順著它往上爬，能爬多高是多高。」

四人齊齊抓緊樹藤，開始往上爬。

不多時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接著便是傾盆大雨，澆的人眼睛睜不開。

燕初離大聲道：「快往上爬！山體馬上就滑坡了！」

不知是不是方才崴腳的緣故，其他三人都已爬上了一高處，方子澄遠遠落後，某個時刻又踩空一腳，斷了一根藤子，一下子下滑了好長一段，好在樹藤沒全斷，他卡在了一個樹幹處，下面是滾滾泥石流，真是好不危險。

沈相言見勢不好，忙順著樹藤下滑去找方子澄。

「少爺！」冬棗驚道：「危險啊！」

沈相言沒搭話，而是沖燕初離道：「我把冬棗交給你了。」說罷滑了下去。

沈相言一路下滑，停在方子澄面前。

方子澄一愣，驚聲道：「你，你怎麼來了？」

沈相言笑嘻嘻道：「驚不驚喜？」

方子澄心裡激起千層浪，面上卻不顯，面無表情，聲音淡淡，「喜！多了個陪葬的，怎能不喜！」

「誰說我們會死？」沈相言坐在樹幹上，將方子澄摟在懷裡，「走，我帶著你往上爬。」

方子澄搖頭，「你別管我了。」

沈相言瞪眼：「說什麼胡話！走啊！」說著使勁拉他，卻聽方子澄一聲痛吟。

沈相言看去，頓時驚愕萬分，方子澄的腿劃傷了，傷口血肉模糊，好不嚇人。

「你受傷了！」他驚道。

方子澄腿疼的發顫，卻還是冰著一張臉：「廢話！若不受傷，我哪裡會滑下來。」

沈相言從樹藤慢慢去了樹幹上，摟住方子澄。

「你摟我做什麼？」方子澄蹙眉。

「這點小地方，哪裡擠得下我們倆。」沈相言道：「告訴你個壞消息，這樹幹怕是馬上就斷了。」

聽罷，方子澄並無什麼表情，只是不忍沈相言送死，他道：「你往上爬，快走，別管我。」

「我偏不走，就管你。」沈相言半點不懼的挑眉一笑，「兩個人死好過一個人，至少有個伴。」

方子澄抿了下唇，語氣難得輕柔：「你若不下來，就不會跟著我死了。」他擰眉，「沈相言，王爺和老祖宗都在家等著你，你快上去吧。」

沈相言噓一聲，示意他安靜，而後道：「誰說我們會死？」

其實如此困境，沈相言心裡也不免怕，但嘴上逞強，他鬱悶地想，若是這樹幹若斷了，他們是摔死還是被那些滑下來的石頭砸死呢。

正思想著，就聽方子澄驚喜出聲：「快看！」

「嗯？」沈相言疑惑。

「那裡是不是一個山洞？」方子澄的目光鎖定在他們右下方的一個灌木叢里。

方子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緊緊的盯住那處，隨即驚喜道：「好像是，不管了，我們賭一把吧。」

方子澄疑惑看向他。

沈相言沖他一笑：「抱緊我。」

說玩不等方子澄反應過來，單手環緊方子澄的腰，在樹幹斷裂的一瞬，終身一躍朝那處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