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雙亡，扶養人是他的叔叔。」

從樓上下來，孫鋮腦袋裡全是這句話。這麼想來，寧哲的經濟狀況當然不會好。

不知道怎麼了，孫鋮本能的就想幫幫他。他總覺得，他能在寧哲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軍訓很快就結束了，孫鋮自認為和寧哲相處的還他不錯。他覺得，寧哲和他是同一類人。表面上拒絕著所有人所有事，其實心裡很渴望著別人對他好。

前半句孫鋮猜對了，後半句如果讓寧哲聽到，寧哲估計會吐他一臉。

孫鋮根本不知道，他的大名已經在寧哲一個名叫記仇小本本的黑名單上了。

打道回府這天，同學們都挺捨不得。這算是軍訓慣例，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大家對教官的感情很是深厚。

尤其是孫鋮長的還帥，班裡一些小姑娘更捨不得了。於是在孫鋮也上了大巴車的時候，女生們都懵了，「孫教官！你這是……」

孫鋮笑了兩聲，「其實我不是什麼教官，我也是咱學校金融系大三的學生，也就是你們的學長，只不過遇到軍訓就會來這裡帶帶班。」

孫鋮話音剛落，好幾個女生就尖叫起來，說要請孫鋮吃飯什麼的，孫鋮笑著擺手拒絕了。

坐在最後的寧哲聽到這段話後不可見的眯了眯眼睛。

一個學校的？

還是學長？

寧哲冷笑一聲，轉瞬即逝。

他這人缺點特別多，其中一項就是非常記仇。別人對他怎麼樣，他做不到雙倍奉還，也得一分不少的還給對方。

原本以為軍訓結束就沒機會再見到這位黑名單上的頭號通緝犯了，沒想到這人就在眼前。

寧哲想，這仇不報，他就去當0號。

嗯，這弗拉格就算是立下了。

大巴緩緩的開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回到了z大校門口。等所有人下了車後，寧哲才慢悠悠的抱著自己的小臉盆下了車。

他本以為其他同學都走光了，下來才發現，孫鋮還在一旁曬太陽。

寧哲高冷的無視了他，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孫鋮：「……」

「你等等！」

「有事？」

孫鋮嘿了一聲，「沒事就不能叫你？」

寧哲正色道，「不能。」

「我說，咱好歹算個朋友吧？」

這回寧哲真有點詫異，「你醒醒吧，剪我頭髮的朋友？」

「你……」孫鋮愣了愣，帶著疑問道，「你是，色盲？」

「你才色盲，滾開。」寧哲轉身就走，孫鋮馬上跟了上去。

「嘖，虧我把你當朋友。」

寧哲冷笑一聲，「別自作多情，以後見我你最好繞道走。」

扔下一句話，寧哲就趕緊回家了。他完全不知道後面有張狗皮膏藥已經粘上他了。

上了巴士，中途又轉了好幾輛車，寧哲才在接近郊區的地方下了車。孫鋮覺得寧哲家裡是沒錢，但住的地方還算看得過去。

這是個破舊的小區，再怎麼說，是個樓房。不過這裡沒有保安攔著，也沒有停車場。小區里還有生了銹的健身器材，有的樓房甚至都有裂痕，牆邊還長著草，樓房也不知道什麼材料，根本沒有漆。

走近一看，孫鋮懵了，z市怎麼還有這種地方？孫鋮總覺得這房子隨時都會倒塌下來！

孫鋮看了看已經進了單元門的寧哲，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這邊寧哲終於回到了家，他請的家政聽到動靜馬上就從卧室出來了。

家政大媽黑著個臉，見到寧哲就嚷嚷，「這是什麼鬼地方啊！當初請我的時候你也沒說在這裡啊！這就算了，你這叔叔還是個傻子！大半夜還在哭？我是照顧三歲小孩呢！這錢你不給我加不行！」

不就是要錢麼……寧哲從褲兜里掏出一張舊舊的紅色毛爺爺，「只有這麼多了。」

家政大媽還是有眼色，能住這裡的，拿出一百也算不錯了。她幹咳了一聲，翻著白眼道，「下次再別找我。」

「您就是想來我也不會讓你來，趕緊走吧，再晚沒車了。」

「嘁！」大媽瞪了他一眼，提著自己的包走了。

人一走，寧哲才泄了口氣，坐到沙發上。

「寧世傑？出來。」

叔叔寧世傑從卧室露出一個頭。他本來是笑嘻嘻的，可是在看到寧哲後，突然瞳孔放大，緊張的「啊」了一聲。

寧哲無奈。他叔叔的智商一直停在兩三歲，其實不是叔叔養他，是他在養他叔叔，就跟養小孩兒一樣，挺難養。

「我是你爸。」

「頭……」

寧哲摸了一把自己的頭，尷尬了。

「我頭髮被壞人剪了啊。」寧哲語氣悲傷，寧世傑有些猶豫。

他又盯著寧哲看了許久，瞳孔又猛的放大，像是想起了什麼。

「別哭……」

「記起我了嗎？」

寧世傑沒回答，小心翼翼的從卧室里走出來，坐到了寧哲身邊，仰著頭笑嘻嘻的看著寧哲。

寧哲樂了，「真是蠢死了。」

「呵呵呵～」寧世傑像個孩子似的笑著，寧哲看著他，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他伸手揉了揉寧世傑的頭，「想我沒？」

寧世傑愣愣的看著他，不懂他在說什麼。

「唉……你個二傻。」

寧世傑這病是天生的，他帶寧世傑看過很多醫生，醫生都說沒得治。而且從去年開始，寧世傑的腦子也開始不好使了。經常忘記寧哲，只記得寧哲有一頭綠髮。

這綠髮估計是他在那個雜誌上看到的，寧哲為了讓他聽話，只能去染了一頭同款。

寧哲捏了捏他的胳膊，心裡五味雜陳的。

他在外面所有的堅強，到叔叔這裡，都被摔了個粉碎，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叔……你說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啊。」寧哲這句話不是第一次問了，寧世傑卻依舊沒有任何回答，獃獃的叫了一句，「爸……」

「我他媽才不是你爸！你明明比我大那麼多！傻不傻！」

寧世傑又呵呵呵笑了起來，「傻！」

「傻逼。」寧哲罵他。

「傻逼。」寧世傑學著道。

「你才是傻逼！」

寧世傑又學他，「你……傻！」

寧哲：「……」

寧哲不再跟他扯淡，起身準備把門關上。他這突然一轉身，就發現了門外貼著張狗皮膏藥。

倆人對視著，誰也沒說話。

愣了好一會兒，寧哲才不自然的走過去，「你怎麼在這裡？」

「跟你來的。」

「你他媽，有病啊？」寧哲皺眉。

孫鋮沒法兒再去說些逗他的話，張著嘴半天，才說了句對不起。

寧哲不知道他是在為頭髮的事道歉，還是在為跟蹤自己而道歉。

他指了指門外，「不送。」

孫鋮站著沒動，又問，「你叔叔他，得了什麼病？」

提到叔叔，寧哲臉色緩了緩，「醫生說他智商一直停在兩三歲，而且不會思考太多東西，腦部發育不良，就是……傻子。」

孫鋮沒再說話，神色複雜的看著寧哲。

「你那什麼表情啊？他又不是得了什麼絕症……能治。」寧哲在騙孫鋮，也在騙自己。

醫生的原話是，他叔叔的記憶力已經在衰退了，因為腦子發育不正常，隨時都有可能出事。

「有向學校申請救助嗎？」孫鋮問。

「我有獎學金，平時也在打工，夠了。」

「寧哲，要不……」

「不要！」寧哲把門狠狠的一關，門也抖了抖，感覺下一秒就會塌下來。

寧哲操了一聲。

他還不需要一個陌生人的施捨和同情。

等過了好一會兒，寧哲準備先給他叔叔做晚餐的時候，門又響了。

寧哲沒想到是孫鋮，就去開了門。結果這次孫鋮直接推門進來了。

「我操？你幹嘛啊！」

孫鋮嘆了口氣，無奈道：「巴士，沒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