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老大平安無事，工作穩定後還寄信回家報平安，齊芬芬仍舊生氣，但也沒再出口抱怨女兒當初的隱瞞。

邢北鷗好奇大姐的去向，總想寫信問她那邊的風景，當得知寄信所需開銷，一時間才懂得家裡人為何不常寄信，他坐在位置上看著溫海幫他寫好的信件猶豫著。

「走吧，回家了。」輪到值日的溫海打掃完教室，回到位置上收拾書包，「在想什麼呢？」

「我不夠錢寄信給大姐……」邢北鷗將信紙折好，夾在書里，妥妥噹噹放回小挎包里。

「我們可以賺錢，我看三姐會做酸黃瓜拿去賣，賺到的都是她的零花，我們也能這樣啊。」溫海幫忙出主意，但看邢北鷗興緻不高，便把計劃補充完整，「我們捧到飯店餐館門口賣，他們吃完大魚大肉需要吃點解膩的。除了酸黃瓜，還能做酸姜和酸蘿蔔。」

邢北鷗抿緊唇，不太像勞累的他想到了另一個主意，他看向溫海笑了笑，「那我回家問問三姐。」

溫海原以為邢北鷗是向邢夢瑄請教「生意經」，沒想到第二天晚上臨睡前，邢家忽地大鬧起來。

「你大晚上不睡覺要拆家啊！」齊芬芬跟孩子們睡在一張大床上，邢夢瑄動作幅度稍大便能察覺。

「阿媽，我的錢不見了！」邢夢瑄幾乎是帶著哭腔再說，她好不容易攢到幾毛錢，都計劃好周末能去成衣樓好好逛逛，如今卻竹籃打水一場空，說不心痛都是假的。

「你那點錢誰會拿，老二老四！你看見老三的東西沒！」齊芬芬摸黑起身，燃亮煤油燈後一把拉開隔在幾人之間的白布簾子。

「沒有！我幹嘛碰她的東西。」困到不行的老四顰眉埋怨，坐起身拉回簾子再躺下來。

「我沒看到你的東西，你再找找竹席底下。」老二的語氣相對溫和，瞧見睡在牆邊的邢北鷗一聲不吭，將信將疑地開口詢問：「小北，你有沒有看到老三的東西？」

離他最近的老四翻身推了推邢北鷗，他心底一慌，下意識就咽唔一聲，齊芬芬聽了後趕緊袒護，「你不要打擾你弟弟睡覺，他才幾歲，他懂什麼啊。」

邢家老二邢玫靄不再多問，擺出意味深長的臉色看著丟失錢財的老三，邢夢瑄實在找不到錢，抬眸瞥見阿媽不耐煩的臉色，只好委屈地躺回床，「太黑了，我明天再找。」

齊芬芬吹熄燈火，黑暗重新籠罩卧房，被推醒的邢北鷗知道幾個姐姐藏錢的地方，他有時實在沒錢花就會去偷偷拿點，家裡長輩都沒當回事，姐姐們著急無果也沒再過問，這一切沒有懲戒，他就默認這件事沒錯，覺得這一切都是應當的……

時間來到早上，溫海在院兒里清掃落葉，第一眼看到出門的邢夢瑄雙眼紅腫，趕忙跑過去問道：「三姐，出什麼事了，你的眼睛腫了。」

「我昨晚沒睡好。」邢夢瑄勉強揚笑，她身後背著背簍，要趕在午飯前去地里摘菜回來。

「我昨晚聽到你的聲音，真的沒事嗎？」溫海的詢問成熟得不像樣，他眸光淡然且靜靜看著她，似乎她就算沉默也算跟他坦白了一切。

邢夢瑄仍舊搖搖頭，剛走一步就被溫海喊住，「三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出去。」

不過三分鐘時間，溫海跟母親溝通好後拉著綁帶水桶的小拖車小跑出來，「我去打山泉水。」

邢夢瑄作為姐姐，下意識就開始照顧溫海這個弟弟，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過大路時，她便緊緊牽著他的手，一路下來，從茫茫人海到山間菜田，邢夢瑄或是卸下心牆或是急需傾訴，她在陪溫海上山取水時袒露心事。

「小海，我跟你說一件事，就是我攢了一段時間的零花錢莫名不見了，明明錢包還在，裡面的錢卻沒了……二姐說她的錢也被偷過，她跟我說是小北拿走的，我要是去告狀的話根本沒用。」

溫海愣了一下，想到邢北鷗說過不夠錢寄信，馬上曉得偷拿的錢被用去哪裡了。

他擰開桶蓋，裝水進桶時靜觀水面泡泡漸漸逼近瓶口，清澈的水中懸浮小顆粒，雖不至於出事，但相當影響雅觀。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溫海靜默思考，等水裝到九成滿再擰好桶蓋，將沉重的水桶捆到小推車上，姐弟倆小心翼翼地踏下半山腰，他跟隨邢夢瑄到菜田裡摘菜，背簍滿了就該回家，沿途路過小溪，邢夢瑄便在那擇菜洗菜。

兩人原路返回，到家已是日上三竿，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飯香徐來，溫海還沒進家門，窩在家裡無聊透頂的邢北鷗透過窗戶看見他便大喊一聲，而後跑過來問他下午去哪玩。

「我們去賺錢吧，到時候就有錢寄信給大姐了。」溫海笑容不改，好似壓根不知道邢夢瑄的傾訴。

「可是天氣好熱啊，我們去街口的錄像廳看電影吧，老闆說進了新的武俠片。」

「我們又沒錢。」溫海直視對方。

「阿婆剛剛給了我一點零花……」邢北鷗漸漸退縮，被溫海的目光看著相當不舒服。

「我還以為你會攢起來買郵票寄信。」溫海見他迴避，轉身開鎖進家。

「信我寄出去了，也是阿婆給的錢，我忘記告訴你了。」明明不需要打報告，但邢北鷗還是心虛地解釋一趟，只不過習慣性的用謊言彌補過錯。

「小北，我跟你說過薛家榮的事情，我覺得偷東西是件惡劣且卑鄙的事情，我不希望自己身邊有人做出這種事。」溫海聽不到想要的答案，索性直擊痛點。

邢北鷗雙眸放出驚恐，他心跳漏了一拍。姐姐什麼都知道了？是她說出去的？可為什麼非得在溫海面前說呢？

他厭惡薛家榮，但溫海此時卻拿薛家榮跟他作比較，拿對方的事跡來批評他，他覺得相當丟臉，又覺得三姐是故意藉此事拉開他們間的關係，想用這種逼退好友的方法來教訓他。

「溫海！」邢北鷗惱羞成怒，伸手推了溫海，「我跟你不是朋友了！」

邢北鷗很傷心很氣憤，溫海作為他的好朋友為什麼不能維護他，爺爺奶奶還有阿媽都沒有跟他說過這麼重的話，姐姐們也不會對他黑臉，但溫海卻在批評他，光憑這點，就足夠讓他討厭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