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還醒過來的時候，走廊盡頭的自鳴鐘剛好報過五點。

他睜開眼，看到被風鼓動的窗簾外投進一片熹微的光，花園裡有人修剪枝條，濃郁的草木香從斷口處湧出來，飄進房間，繚繞滿室。

莫還深吸一口氣，花香奔湧進呼吸，記憶奔湧進腦海。

慌忙收起的針，丟進垃圾桶的紙團，衝進門的修柳，笑著的修柳，蹲在他腿間的修柳……

修柳的手，修柳的臉，修柳的大笑，修柳的賣好，修柳的焦急通通有了顏色。

他因為氣血攻心暈倒了？！

莫還瞳孔猛縮，手指狠狠攥緊身下床單，他幾乎近似慌亂地轉過頭，頭皮一陣拉扯間，果不其然對上修柳在睡夢中也緊鎖的眉頭。

修柳拉著莫還的衣袖，捲曲的長髮纏繞在手指上，好像只要身邊人一動，就能將自己驚醒。

但是被胃痛折磨了整宿的小孔雀終究還是低估了自己的疲勞，手指被帶動得離了位置都沒有清醒過來。

媽的。

莫還忍不住低聲咒罵自己，最怕發生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

他因為剛愎自用而激進地催發了血液循環，因為少年毫無自覺的撩撥氣血翻湧，因為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而暈倒，因為暈倒而讓小六爺傷心。

莫還一陣狂跳，眼中流露出片刻的迷茫。

難道自己做錯了嗎？

不！！

修柳展示給外人的腰肢，哪怕是現在想起，也仍讓要他渾身像被火燒。

直播時小孔雀只能看到刷新的評論，來不及切換到後台，所以也就沒有看到烏煙瘴氣的留言。

自然也就不會知道莫還在刪除每一條留言時，是怎麼強忍著那種掐死一條扭動的肉蟲子的噁心感。

【陪睡私聊。】

【弟弟讓我摸摸毛毛。】

【看看哥哥的腹肌（圖片）】

……

噁心，噁心，噁心！

這些小六爺都不知道，他只會傻兮兮的對著鏡頭，毫無危機意識地展露自己的身體！

哪怕再來一次，不，哪怕是十次、百次，莫還也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好起來，再快一點好起來，這樣才能將單純的小孔雀保護得更好。

莫還攥緊拳頭，任由指甲在掌心壓出一片月牙似的彎痕。

他低頭看修柳，修柳閉著眼。

可他一貫純粹的、濕漉漉的眼神和捉住自己的手拍在臉上的觸感卻在記憶的加工中逐漸清晰，像是在莫還掌心生出一層敏感的絨毛，一直蔓延到心底，輕輕撥弄著他的心弦。

心頭的烈火燎原在彈撥中瞬間熄滅，幻化成一片野草瘋長似的癢。

莫還撓了撓手心，終究還是敵不過心魔。於是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點在修柳臉上。

一片濡濕冰涼。

哭過了啊，小六爺。

心裡的絨毛露出藏在下方細密的針，戳得人心裡一陣陣泛酸。

會過去的，小六爺，我會小心，不會讓你再哭了。

鳥醒了，在山間婉轉出一聲清脆的鳴，陽光從山的另一邊追逐鳥聲狂奔而來，毫無阻攔地衝進風撩開窗簾的房間。

本該動彈不得的男人艱難地撐起上半身，在陽光赤裸的視線中將睡夢中的少年攏進陰影，將他整個環抱在身下。

謹慎而又克制地，附身吻向溫熱的唇。

這一刻無人知曉，可天地之間又皆是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