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甜被他的戰戰兢兢弄得寒毛倒豎，連忙用胳膊肘拐了拐：「小六爺你不是來真的吧，我說著玩呢，還哥的體質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暈明天吐的，就算沒你，他連著折騰兩天也該倒了，你別往心裡去啊。」

修柳咬緊嘴唇，將臉埋進掌心，狠狠揉搓了一把，悶聲道：「怎麼能不往心裡去。」

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

孤兒院里寄人籬下的日子就像一張從天而降的巨網，將修柳兩兄弟牢牢罩在網下，任憑他們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鋒利的網絲輕而易舉地勒穿他們不甚堅硬的外殼，勒穿他們的皮肉，勒進骨血，勒進他們的未來。

即便有一天，他們擺脫了網的糾纏，也永遠無法擺脫網所帶來的陰影。

所以修柳不敢招惹大華，不敢告訴楚維自己很難，不敢麻煩其他人，都是因為他看似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敏感且脆弱的心，生怕因為自己傷害了身邊的家人和朋友。

哪怕是間接的傷害，都會撥動起他骨血中的網，輕易將自己割得遍體鱗傷。

可是他都已經這麼小心了，莫還還是因為自己的狂妄和無知受了傷。

「我真該死，」修柳在心裡罵自己，「真該死啊。」

然而下一秒他卻端起桌上的扇貝海鮮粥，猛地往嘴裡猛掃了半碗，做出一副心滿意足地樣子將碗放在桌上：「真好吃啊汪祁哥！」

之前修柳在莫還床邊守了一下午，傍晚到了飯點，汪祁怕他心裡難受不想吃飯，於是親自來勸，卻沒想到小東西一叫就來，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乖巧得讓人心裡不是滋味。

汪祁和金戈交換了個眼神，轉而問修柳：「再來一碗？」

「不用啦不用啦，已經飽啦，」修柳拍拍自己渾圓的肚子，「咱去看看還哥，他都睡一天了，萬一醒過來要吃東西，咱再跟著蹭一碗，謝謝金老大，謝謝汪祁哥，咱先過去啦。」

他都這麼說了，做主人的自然不好強留，只好放他回去。

穿過長長的走廊，修柳捂住胃彎下腰，在門前緩了許久。

囫圇吞下的米粒變成了一顆顆小石子，在胃液沖刷下一遍遍敲打著胃壁。

很痛，但剛好。

修柳深吸一口氣，側身撞開房門：「甜甜姐，咱回來啦。」

王甜嚇了一跳：「要死啦你！」

修柳捂住嘴巴手動靜音：「噓——」

他繞到床邊：「還哥醒了嗎？」

「還沒有……」王甜偷偷觀察修柳，果然在他眼中捕捉到一閃而過的擔憂，不由在心底擠出一聲對莫還的咒罵。

其實聽過醫生診斷，王甜早就猜到個七七八八，門清兒莫還這一身傷絕對都是自己搞出來的，但礙於兩人之間的約定，她又不敢直接和修柳說。

面對偷偷萎靡的小孔雀，王甜實在於心不忍，於是清清嗓子，幹巴巴地安慰：「小六爺你真別擔心，還哥沒準是血脈啥的要通了，身體受不了才暈的，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啊。」

修柳笑笑，又飛快移開眼神，手腳並用地把王甜往門口推：「知道啦知道啦，甜甜姐話好多啊，圖樣畫完了嗎？場景設計好了嗎？口水仗打了嗎？今天都沒弄呢吧，快點回去幹活啦。」

趕走王甜，修柳終於長出一口氣，捂著疼痛不已的胃部爬上床，乖乖地蜷縮到莫還身邊，大狗一樣將頭枕在他肩頭，自責的淚水很快浸濕男人捲曲的長髮。

「還哥，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