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翊認識江尋川那年八歲，這位長安市刑警大隊的隊長那年十六，在記憶里，江尋川是沒有父母的，甚至對於他的過去，季之翊也不甚了解。

他只記得一家三口會隔三差五會去看江尋川，吃的用的一買就一大堆，有時候忙起來了，江尋川也會拿著季家的家門鑰匙，過來照看，當時年紀小，季之翊就喜歡趴在他身上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順帶嘲諷他是個學渣，國中的數學作業都輔導不好。

後來…

十五歲那年家中突遭變故，江尋川幹脆搬過來一起住，季之翊記得自己當時相當抵觸江尋川靠近，鬧他折騰他，但江尋川卻從來沒介意過，他就一聲不吭，擼起袖子便開始進行十分兇殘的教導，季之翊打不過他，也凶不過，久而久之就服了軟。

如今算一算…也有六年了。

認識十三年，在一起生活六年。

季之翊將目光從江尋川身上挪開。

江尋川抽著煙在車門邊站了一會，將寧玉遞過來的鞋套給了季之翊一份，「你發什麼呆呢，再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昨兒我看你盯那鏡子挺久，怎麼，有想法？」

「上去跟你說。」

這所廢棄的培訓學校不似夜晚那樣陰森，只是邁步進入大廳的時候，過堂風還有有些陰涼的，寧玉打了個招呼去四下看看，江尋川直接去了音樂教室。

能夠鋪滿一整面牆的鏡子是這裡每間教室都配備的重要特點，昨晚江尋川也注意到了，雖說鏡子上也落了厚厚的灰塵，沒有提取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但他還是格外在意，

江尋川叉著腰站在鏡子面前，季之翊站在他身邊，皺了皺眉，「鏡子是有說法的，認識與接納，尋求主體和客體的統一。它雖然能夠幫助人快的建立起主客體之間的聯繫，但也有一些情況，會加深主客體之間的矛盾，自我認知不統一，就會出現消極和抗拒的情緒，這種情緒透過鏡子投射在人腦中，十年八年就忘不了，所以…你發現了什麼？」

江尋川笑了笑，「挺敏銳啊，我能發現什麼？我覺得這鏡子肯定知道點什麼…在鏡子面前或許是復仇更好的選擇，可他偏偏在窗口…」

季之翊愣了一下，用一種疑惑又震驚的複雜表情審視了江尋川一圈，「除了精神變態之外，沒幾個人敢在鏡子面前，直視自己的殺人行為的，尋哥你…很有潛力啊。」

「你罵人是不是？」有空感受點別的吧。」

「什麼？」

「你感受感受今天中午吃什麼，你兩頓飯沒吃了啊。我正好問問妁那邊什麼進度。」

長安市不算大，方形城市，二環以內東南西北四個角分布著城市幾個大型的商業中心，高端品奢侈品也有，顧妁帶著外勤組組長白鴿一合計，也別挨個跑了，直接去長安市品牌專營店總部得了。

顧妁坐在金鼎大廈二十四樓的接待室內，不多時，總經理穿著一身利落幹練的小西裝，推門而入。

白鴿說明來意，將照片交給了女經理，很快就有了結果。

「沒錯，是正品，這是一款夏季末推出的限///量專屬定製款高跟鞋，主打小眾輕奢小高端風格，純西伯利亞小牛皮手工製作…」經理隔著物證袋悉心位他二人講解著，只不過叭叭了一大堆，顧妁一句話都沒聽懂，腦子裡只回蕩著最後的數字。

「專櫃價一百二十九萬。」

一百二十九萬啊！！！

小老闆姓辛苦半輩子掙得錢啊！！！

就值一雙鞋啊！！！

萬惡的zi本主義都去死啊！！！

白鴿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顧妁，對總經理笑了笑，「客戶名單方便提供一下嗎？」

「恩可以的，我們的系統內部有備份高級vip客戶的資料，不過我們有規定，二位既然不是正式的搜查，只能在這裡查看或者抄錄，這款高跟鞋本市僅限十雙，要從咱們的官網預約後上門定製，製作工期一年，全部成品上個月9號統一配送。」

顧妁一愣，「也就是說，一雙腳一雙鞋，都是嚴絲合縫的了？」

經理點點頭。

「有沒有可能就是，客戶要求定做稍大一號，留個餘量這樣。」

「也有這種可能的，這個要和我們的專屬設計師現場溝通，不過…說實話，定製這款高跟鞋的客戶，會比一般人更注重身材管理。」

「存不存在，轉賣？」

「理論上來說，我們不幹涉客戶的私下交易，不過鞋子的保養和維護是終身的，需要提供shen份證核實才能進行。」

白鴿一邊抿著唇，一言不發。

顧妁打了兩個冷戰，不理解有錢人的奢靡生活，幹巴巴道：「全球限多少？」

「不在海外發售，國內一百二十九款呢。」

「能不能提供全部的客戶資料？」

「可以，但是我需要和總部提交申請，七個工作日給您回覆。」

「…好的，感謝配合，本市的名單我們先抄錄留存一下。」

白鴿做好抄錄之後，將名單給隨時待命的陳星奇發了過去，顧妁沒著急離開，一整個有氣無力的癱倒在人沙發上。

白鴿問道：「妁姐，是不是被害人的鞋子有什麼問題？」

「是，不是那麼合腳，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她高價收購來的。」

恰巧此時她接到了江尋川的電話，也如實說明了情況，電話那頭江尋川一沉吟，覺得這事兒反而好辦了，還是只有陳星奇能做到的那種。

有人收就有人賣，一來二去肯定在互聯網上留下了痕跡，這方面陳星奇最是拿手。

顧妁放下電話，在接待室窗戶邊站了一會。

白鴿問道：「金鼎大廈一共三十六層，這地方是不是六年前…」

顧妁點頭，「六年前我剛實習，給我師父打下手呢，那件案子啊…我聽我師父說留下的痕跡並不多，他們是職業的。」

白鴿嘆了口氣，「小少爺也真是命苦啊。」

「江哥更命苦呢，好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