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竹心，我不想去仙界了。」言夢坐在客棧的小馬紮上，喪氣的在桌上趴著。

「我也正想著這事，戰神重傷出逃，恐怕仙界已亂。」

「人族受仙族照拂，仙界一亂，那是不是人族也？」那時百川怎麼樣了呢？

「若是你想，我們也可回去皇城看看。」桑竹心站在言夢背後，輕輕梳理著他的頭髮。

「不行，你不能去那裡！」

「言夢是擔心我？」

言夢咬咬嘴唇，回答道：「嗯。」

桑竹心眼底突然就亮起了一道光，笑意從眼睛瀰漫開。

「你用繭殺藤餵養我，今時不同往日，我的力量足夠屏蔽人族的氣息和祈願。」

言夢還是不相信，轉身抱著桑竹心，感知他。

「你的鬼蜮，竟和喻神音相似？」

桑竹心只想控制住自己不斷加速的心跳，敷衍回答：「嗯，恐怕是。」

言夢抬起頭，看著桑竹心，他生得是那樣玲瓏剔透，銀髮如雪，和鬼族的相貌大大不同，他和喻神音是兩種完全不同風格的貌美。

桑竹心像風，喻神音像火。

「那我還養出個鬼王？」言夢打趣他。

「矗立在仙界千年，天精地華愛撫，重生後你的神力縈繞著我，一切都造就了我的鬼域。」

「可是你不需要強大，我可以保護你。」言夢又把臉埋在桑竹心懷裡，非煙荒漠外的世界，並沒有話本里那樣美好。

桑竹心把全部的溫柔都給了懷中人，很難想像這樣的桑竹心，面對熾烈、紫苑時，猙獰的模樣。

陪著兩位戰神熟悉了幾日死人谷的生活，街上時不時有藍色燈籠掛出，光很暗，很悲傷。

「我聽聞人鬼兩族日漸衝突，我們回來的路上也陸續看到鬼族的受傷的鬼族戰士被運回。」桑竹心剛把來複診的小醫師送回家。

「衝突？我們來的時候並沒有呀？」

「好像是因為「貨幣」的原因。」

「貨幣？你是說那些牙齒嗎？」

桑竹心掂了掂腰間掛著的小布袋，裡面的牙齒碰撞出鵝卵石般的聲音。「一開始鬼族所用的牙齒，都是從人族丟棄的死屍身上拆下的，後來鬼族逐漸壯大，那麼作為貨幣的牙齒數量就不夠了。」

「那鬼族是殺了人，來補充自己的貨幣？」言夢瞪大了眼睛，眼神移不開那個小布袋。

「並不是的，鬼族本身就是死靈無法逃脫束縛，怨氣堆積所成的。當人族發現死屍的牙齒在鬼界是貨幣時，便在丟棄屍體前，把那些奴隸罪犯的牙齒摘下，這個行為讓鬼族更加強盛，但貨幣體系逐漸崩潰。」

「他們原本就是被人族所拋棄的，這貨幣體系奔潰只是一個借口吧？」言夢思索了一會，好像弄懂了整件事。

「是的，人族在仙族庇佑下，在邊界肆無忌憚的騷擾。我，能理解他們。」

言夢露出疑惑的表情，桑竹心蹲下來，把言夢的手握在手心。

「就算是有許願樹身軀的我，在自己鬼域日漸強盛之後，鬼心的慾望也越來越強。」

「你也會殺人嗎？桑竹心。」言夢抽出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臉。

「言夢希望我是什麼樣子，我就是什麼樣子，只要你開心。」

「我只要你好好活著，聽到了嗎？」世間的善惡都是相對的，他不需要桑竹心煩心自己是善是惡。

「聽到了。」桑竹心握著言夢的手在臉上輕輕摩擦，小鋤頭留下的幾個小繭子都讓他心疼。

隔壁屋似乎來了新的房客，是兩個半人鬼。

其中一個年紀小的，眼神森冷刺骨，和他的年紀毫不相符，身上看起來幹幹凈凈，卻有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另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被年紀小的稱為師傅。

醒酒亭，熾烈與那個被稱為師傅的人下著棋。

「江鶴，你鎮守秋陽陵，說說吧。」

「殿下知道，秋陽陵是在人鬼兩界交接，以前一些貪婪小鬼總想偷跑過去賺點錢，但最近奇怪得很，人族總是偷偷越界，我們探查後發現全部來自人族的雀鳥寺。」江鶴落下一子。

「這不是一個寺廟，是專門負責人族情報的部門。」

「為何這麼久才來報？你可知河堤戰場已經有多少死傷？」熾烈也落下一子，殺意露骨。

江鶴再沒說話，只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樂梔子不見了。

「殿下贏了。」

「江鶴想讓我贏，我自然贏了。」

那個叫樂梔子的少年出現了，站在台階上，手裡拎著三個人頭，丟到熾烈面前，分割處還在滴著血。

「折磨致死，砍下頭顱。江鶴，你這徒弟還是這性子沒變呢。」

「人族棄他，殿下難道想要我教他忘了母親？」

樂梔子目光如霜，漠然像偶人，他用白布擦著短刀。

「人族，潛入至深，要我全部殺掉嗎？」

江鶴幫他收刀回鞘，讓他先坐下。

「連鬼王聚集的死人谷都已被覆蓋，我們要弄清，人族究竟想做什麼。」

樂梔子從兜里掏出三個小方塊，上面有繩子綁著。

「這個，能殺掉鬼族。」

那方塊像青玉，但又不是青玉，是仙族的骨骼磨成齏粉，製成的孝牌。

「但對我沒有用，沒想到身體里半分人族血液幫了大忙。」樂梔子機械的摸了摸脖子，感受自己的血脈。

「看來你倆是最適合清理滲透進來的人族的人選，禮星和元霜會協助你們，至於其它的安排，等簡風堯帶回最新的情報，我會與你們聯絡。」

江鶴帶著樂梔子消失在醒酒亭，狄龍膽比以往熄滅得都要早，黑暗中鮮血染紅了戰神的銀鎧，樂梔子的箭劃破疾風，江鶴落下牢籠，雀鳥寺的死士倒是頑強，寧願自盡也不願被活捉。

「呼——辛苦一晚上，就一個活的？」江鶴坐在路邊的石墩上，長舒一口氣。

「您的徒弟下手太快，救不回來。」南星禮冰嘆了口氣。

「熾烈說，要清理掉。」樂梔子還是冷冰冰的，但為自己辯解的樣子，把北月元霜逗笑了。

「到底是個小孩子，行了，把這個人族送到瑤衿那去吧，公主殿下自然能審出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