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海返校後人氣寥寥，他沒往心裡去，邢北鷗問他會不會為陳棠琳的行為感到氣憤，他不過笑笑，再道：「她在保護我，她是我的英雄。」

「但是班裡的人都不跟你說話，老師好像也不愛理你了。」邢北鷗覺得自己跟溫海講話時都會被人說，心底癢癢的，相當不自在。

「小北，沒人搭理樂得清靜其實挺好的。」溫海不覺得這是大事，他在課本上圈起題號提醒邢北鷗別忘了今晚的作業。

「溫海，你的風鈴做好了嗎？」薛家榮倒是喜歡如今的氣氛，他早就習慣了別人不善的打量，在他看來，沒人理就沒人理，至少溫海跟他是好朋友，這就足夠了。

「什麼風鈴？」邢北鷗心頭一緊，他竟不知溫海和薛家榮之間有了秘密暗語。

「我們在摺紙星星做成風鈴，你要一起嗎？」溫海的邀請並沒有換得邢北鷗的回應，後者不時敵意地瞪著薛家榮，近乎是仇敵一般給人臉色看。

兩位母親站成統一戰線後，薛家榮對溫海的友善程度更上一層，他毫不客氣地對上目光，心中鄙夷邢北鷗才是他們之中多餘的那個。

「你們準備打起來嗎？」溫海收拾好書包，各看了一眼，再在他們之間橫起手臂倒計時，扮作一個裁判的角色。

「我才不碰他！」邢北鷗嫌棄地咂咂嘴，他挎上背包緊跟在溫海身邊，將薛家榮當作空氣一般誠邀溫海來自己家，「溫海，你好久沒來我家我阿婆都想你了，我媽媽今天做了糖水留了給我，我們一起回去吃糖水。」

「小北，我先答應阿榮要一起摺紙的，我們要去書店。如果你想大家在一起玩，我們也可以去你家。」溫海給邢北鷗一道選擇題，但不管是哪個，他都沒有撇下薛家榮。

阿榮？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邢北鷗從未見過溫海對自己之外的人這麼親密，他咬著下唇忍著萬般嫌棄，他不想接納薛家榮，又不能失去溫海。

「你怎麼婆婆媽媽的！」薛家榮見慣家裡手腳利落的長輩，他嫌棄邢北鷗的左右不定，再過去握住溫海的手腕，不等對方給一個答案便直奔他想要的結果，「溫海，咱們去書店折星星，他想來就來不想來就回家。」

薛家榮帶人快步離開，獨留懵住的邢北鷗愣在原地，吳宏見勢過去招攬，「邢北鷗你還跟溫海一起玩啊，你家裡人沒告訴你讓你離他們兩個遠點別沾一身騷嗎。」

魏麗和陳棠琳兩大惡婦的名號在家長里傳得響噹噹，這兩人聯合起來踹人飯碗，就連以往對待溫海不錯的老師們都有了異心。

齊芬芬確實告誡過家裡的孩子們少搭理溫海，孩子們玩鬧難免磕磕碰碰，有了班導阿英這件事，她怕邢北鷗一不留神讓溫海摔了，陳棠琳這惡婆娘肯定訛他們家一筆。

面對吳宏的話，邢北鷗沒法否認，他揪著衣角默默垂下腦袋。

吳宏爽朗一笑，揮手攬過邢北鷗的肩膀，再道：「有什麼大不了的，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溫海能跟你玩，走啊，我帶你去抓魚。」

邢北鷗被吳宏帶著走，出了校門才意識到對方忽悠他走田路，他掙扎一下又被吳宏拽著後衣領，吳宏的小跟班識相地衝過來捆住邢北鷗的雙臂。

「上次有你姐，這次我看誰來救你！」吳宏才沒那麼好心帶邢北鷗去玩，他一直記得上次的狼狽，這次趁著邢北鷗恍惚把人帶去偏僻的田地教訓。

「他們要幹嘛？我們要不要去搬救兵？」得虧是薛家榮拖著溫海去小賣部買零食，拖了會兒時間才誤打誤撞到行跡鬼祟的吳宏小團體，他拽著溫海跟過去，不出所料，那個夾藏在小團體的小可憐就是邢北鷗。

「先跟上去。」溫海聽清了吳宏的話，看來這次是處心積慮的報復，如果這次又讓邢北鷗逃脫，吳宏肯定還會策劃下一次。

邢北鷗一直在掙扎，嘴裡高喊著救命，但是他們漸漸遠離人煙裊裊的樓屋，他心跳如鳴鼓，心想自己要被他們謀害了，那他死後成鬼一定要好好報復他們！

「吳宏，那邊好像有人……」走在最後的男生不時回頭看，剛剛一瞬看見黑影，現在回頭又看見菜地里似乎匍匐著一個人窺視著他們。

吳宏讓另一個男生陪著過去看看，怎料只是個黑色塑料袋，他嗤笑對方光顧長個不長膽。

這幾天下雨，田地小道的泥濘積水很快沾濕弄髒了他們的褲腳，吳宏推一把邢北鷗讓他一屁股坐進泥坑裡，等他哭出聲老實了就又拽著人往前走。

入秋後天色黑得快，小團體遠離人跡後各有心事，冷清的周遭讓他們的害怕漸漸升騰，直至一聲聲詭異的鳴叫將此刻驚恐升至巔峰。

「蟲叫而已，有什麼好怕的。」吳宏不當回事。

「吳宏，別走了，我們走太遠了……我阿爺說這片田以前是墳地，走太遠會吵到他們，身上沾了髒東西會倒霉的。」

「我媽也說過，聽說夏天時還有個小孩跑來這邊玩水結果溺死了……」

小團體從內部作勢，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說著就停了腳步準備往回走。

吳宏看到他們失去掌控，有些丟臉的強撐場面，「你們就是怕事，世界上哪有鬼！都是大人編出來嚇小孩的！」

他們之中有人要反駁，轉過身時卻見小山坡後有個鬼鬼祟祟的高大的身影探頭探腦，詭異的氣氛瞬間散開，不止是他，其他人也看見這恐怖片般的一幕，他們不禁高聲呼喊撒腿就跑。

吳宏覺得他們可笑，轉過身看到的還是那個詭異的身影，一探一縮，下一秒好似在笑他們。他被嚇到了，扔下哭得站不起的邢北鷗就跑。

「嗚啊啊啊啊！」邢北鷗看他們都跑了，嚇得幾乎是爬著逃離。

「他們跑遠了。」薛家榮馱著隔壁田地剛拔出土的稻草人，轉頭問道：「我們不會把人嚇傻了吧。」

「我去看看。」溫海確定薛家榮能一個人馱走稻草人，便從山坡後走出喊邢北鷗，「小北，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溫海喊了好多聲，哭哭啼啼的邢北鷗總算認出聲音，轉過頭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泄氣地坐到泥地里，「溫海嗚哇嗚哇！」

「小北別怕，我們故意嚇走吳宏的。」溫海小跑過去，他和薛家榮一人扶一邊小心翼翼地走在田路上。

「剛剛的人影是什麼？」邢北鷗心有餘悸地問道。

「就是個稻草人。」薛家榮看見邢北鷗灰頭土臉就像喪家之犬的狼狽樣就嫌棄。

「人嚇人會嚇死人的……」邢北鷗哭啞了嗓子，說這話時還噴出口水和鼻涕泡，惹得薛家榮忍不住地發笑。

溫海原本還想勸勸薛家榮不要隨意取笑，但定睛細看邢北鷗眼睛腫脹鼻頭髮紅的小可憐樣，有些不忍卻也有了點想笑的衝動。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愛哭鬼，鼻涕蟲！」薛家榮一直說話，小嘴不停歇卻也給邢北鷗一股壯膽的安慰。

「我還以為沒人來救我……」邢北鷗恢復點力氣能自己走，他抓著走在前方的溫海的書包繩，略有後怕地說道：「上次下大雨，我在廁所門口等了好久都沒人來找我，最後是我姐姐下課上廁所才把我接回教學樓的。」

「班導揍人那天？」薛家榮墊後，他抓著邢北鷗的挎包帶，再道：「體育課下雨沒能出去，溫海被叫去辦公室一節課都沒回，我們都在教室寫作業，吳宏跟體育老師說你請假了沒來，沒人說話，體育老師就當真了。」

「又是吳宏？」溫海壓根不知道這件事，他蹙眉吐氣，心想著吳宏這人到底有多少壞心思。

「吳宏橫得飛起，誰敢跟他作對啊，討厭死了。」薛家榮緊接著搭話。

「要是吳宏又來欺負我怎麼辦？」邢北鷗一直是受保護那個，他緊張地攥緊前後兩人的衣角。

「他只欺負你又不是欺負我們。」薛家榮陰陽怪氣地吐吐舌頭。

「別怕，以後放學我們一起走。吳宏要是還有下次，我們就接著裝神弄鬼把他們嚇得哭爹喊娘，看他還敢不敢來惹我們。」溫海反握著邢北鷗沾滿泥水的手，他小小的手掌傳遞出溫度，破碎了邢北鷗劫後的不安。